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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02 作者: 油炸鬼影
就差一點,她就能說服上面那些老傢伙們通過褐發少年的協助人身份了。
就差一點,她就能徹底把褐發少年拉向陽光底下了。
明明就差一點……他也能擁有一個光明未來了。
黑色的門終於徹底打開了,如同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又如同一個從來都有去無回的黑洞,仿佛要將千島鶴的靈魂徹底吸去。
在這扇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千島鶴就被撲鼻的血腥味嗆得皺起眉。非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厚重鐵鏽味已經緊緊附著在這裡的每一寸空氣上,腐朽陰暗的氣息粗暴地衝撞進了她的鼻腔,更如同一把突然就落下來的利刃,瞬間便插入了千島鶴的心臟。
不,不只是血腥味……這裡甚至還充斥著皮膚腐爛的味道、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和苦澀的吊著命的傷藥味道。審訊室里那些昏暗的影子通通都被印上了血色的氣息,不分你我地糾纏在這一個狹小且陰暗的房間裡。
這是個並不大的審訊室,初始的全黑色設計大約是想掩飾血跡。但這早已徹底失效了。這間審訊室早已不知「接待」過了多少人,牆壁上似乎也永遠糊著一層觸目驚心的痂塊。
然而就連那暗色的牆壁上原有的痂塊都掩飾不了其上新出現的噴濺出的血斑,人呼出的氣體都仿佛被沾染上了斑駁的鮮紅。
千島鶴的眼睛被血色映襯下那慘白的燈光刺得生疼。她努力睜大眼睛往室內看去,這間審訊室就連地上也有著暗色的早已結成塊的血漬,空氣中充盈著血霧帶來的腥氣,折磨著來人的心理與靈魂。
千島鶴是信任蘭利的,卻也是從未對蘭利放下芥蒂的。悲慘的過去絕不是掩蓋所犯下罪行的布料,父輩的犧牲更絕不是能理所當然忘卻鮮血與罪惡的理由。很多罪孽做過了就是做過了,即使迷途知返,沾在手上的鮮血也是永遠無法被抵消掉的——正如那些逝去的生命永遠不會再回來了一樣。
面容青澀的少年從未試圖否認自己罪犯的身份,千島鶴也不打算讓他否認:那一條條逝去的生命,就是他們罪惡的憑證。她只是想要拼盡全力將他推向光明的那一邊去,讓那個本該溫柔明亮的褐發少年能夠站在陽光下,擁有更好的人生。
但面對那些鮮血與亡魂,她依舊永遠不會原諒,永遠不會釋然——
正如她對待她自己那樣。
他們都在審判著自己,然後又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無期徒刑。
千島鶴原本是這麼想的。
可是當她真正看到少年此刻的模樣時,一直以來如此堅信著的事情卻又隨著她情感的動搖——
轟然倒塌。
少年臉上滿是還沒幹涸的血跡,透過那一層層血色的掩蓋卻能清晰看出,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數不清的暗紅落在他的身軀上尤為明顯,他被迫仰起頭,半睜著眼睛,一雙原本清澈的蜜糖色眼瞳此刻沒有焦距地望向前方。
不公平的。
千島鶴的心好像突然被一把尖刀刺了個千瘡百孔,這是不公平的。
……她憑什麼高高在上地對蘭利進行宣判。
……她憑什麼自以為是地對蘭利進行審判!
她不過是一個幸運者,幸運地擁有了一個足以容納她光明生長的環境,幸運地走上了一條足以讓她堅定自己信仰的道路,幸運地占據了道德制高點,幸運地擁有一個曾浸泡在陽光下的人生。
——她憑什麼審判他。
憑、什、麼。
內心的對自己的憤怒和哀傷、以及更深一層的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什麼的情緒,如同驚天巨浪一般席捲而來。千島鶴卻依舊要始終不忘臥底的責任與重擔,竭力徵用著自己的演技,讓自己不能露出半點不適合出現在「克洛」臉上的神情。
琴酒直接上前一步,稍微擋住了一些那慘白的燈光,落下的陰影也終於讓千島鶴更清醒了一點。
審訊室里還有另外一個人。千島鶴記得這個人:亞麻色的頭髮、純黑色的眼睛,臉上有些許雀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性格樂觀開朗的普通青年——如果沒有他身上被濺灑到的那大片斑駁的血跡的話。
而他的真實身份,是組織二把手朗姆的心腹——審訊專家,巴塞洛。
「哈,是top killer先生?得知消息,特意把這個大功臣帶來搶活幹了?」巴塞洛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千島鶴的到來,像個頑皮的孩子一樣,朝琴酒擠眉弄眼,「不是我說哦,帕圖斯也不算是你那邊的人吧。」
帕圖斯確實已經被默認為了朗姆那派的成員,對琴酒而言,她並不是一個好用的門面。但與此同時,同帕圖斯交集更多的終歸卻也是琴酒——派系鬥爭靠的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似的「默認」。
琴酒冷笑一聲,相比於對方仿佛有些孩子氣的行為,他可沒有那麼多好脾氣進行掰扯。
他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愛槍柏.萊塔便對準了巴塞洛,語氣陰冷地開始威脅:「所以,你是不打算把這隻老鼠讓給我了?」
「怎麼可能……」巴塞洛就像是一個被同事批評的職場青年一樣,有些羞澀地訕笑道,「他的嘴硬死了,我都審了好幾天了,也沒見他吐出些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呆在這裡簡直就是受罪。」他這樣總結道,還為了那一點幽默氣氛,有些誇張地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那種血腥氣……無論習慣多少次,都終歸是會令人不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