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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心頭血,要心頭血……上官長治沉吟,隨即便說道:「拿匕首來!」
幾滴血而已,如果真的能看到前一世,上官長治也願意,他有太多的困惑,也有太多的不甘!
「既如此,那麼就請王妃先行離去吧。這術法,只能王爺一個人看。」那人無視鄭少宜的神色,直接讓她退了下去。
上官長治忍著痛,看著自己的血滴在一面古樸的銅鏡上,凝聚成一個個血珠。
只見血珠漸漸消失了,銅鏡上竟然出現了一幅幅畫面!那畫面雖然小,但是能聽到聲音!
上官長治專注盯著那銅鏡,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睛瞪得越來越大。這些畫面,這些畫面……
沈余宏進了五皇子府任職,自己因為沈余宏,第一次見到了沈寧;
祥和大街上元燈節,燈火璀璨,沈寧一臉嬌羞甜蜜地看著自己;
五皇子府張燈結彩,自己和沈寧大婚,穿著大紅嫁衣的沈寧,笑得那麼開心,她的身邊,正是自己!
父皇駕崩,自己靈前即位,坐上九五至尊的寶座,沈寧帶著十二鳳冠,端坐在自己身邊;
自己的身邊,換了女人,那個女人真是絕色,沈寧的臉色開始落寞了;
廢后,落胎,沈寧像個瘋子一樣叫著:「上官長治,沈家扶你上位,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冷宮之中,沈寧懷揣著發霉的饅頭,忍受著宮女內侍的虐待,蜷縮著度日!
「哐當」一聲,上官長治手中的銅鏡摔了下來,鏡片四碎,那些畫面也不見了!
是銅鏡突然發了燙,上官長治再也握不住!
上官長治還呆呆保持著捧鏡的姿勢,臉色白得像紙一樣,眼神看起來幽深可怕。
「前世因,今生果。欲知前世事,今生報者是。王爺,你所見到的,就是前一世之事……」
奇人的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空靈而慈悲。
前一世,自己竟然是這樣對沈寧的!前一世,自己竟然是正昭帝!前一世,沈寧竟然是自己的皇后!
怪不得,怪不得,沈寧會這樣對自己,這麼說,這些前世之事,沈寧也記得?!所以,她這一生是來復仇的,是向自己復仇!
「咳……咳……」上官長治咳嗽得更厲害了,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不甘心啊,不甘心!皇位,是他的,沈寧也是他的!他還要回到京兆,還要奪回沈寧,還要……還要……
他不甘啊!上官長治再次吐了一口鮮血,又是一口,鮮血像是止不住那樣,從他的口中涌了出來。
他的雙眼模糊了,可是怎麼都不肯閉上,嘴裡還念著「我不甘……我不甘……」
直到口中的鮮血止住了,他的雙眼仍是睜得大大的。
房門外的鄭少宜,眼淚像雨水一樣落了下來。
番外二淳德盛世
淳德八年秋,帝都的桂花開得正好,桂花飄落在溪水中,花溪流金之景讓百姓們驚嘆。
花溪流金勝景的兩旁,就是帝都出名的觀景大街,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有的是帝都本地人,也有來自大豐十五道的外地客。
前朝的遺蹟,在將近三十年的風雨洗禮中,大多都漸漸消亡。大永朝的京兆,已經成為了大豐的帝都;西坊東市,都已經改了名目;擠在這裡觀景的百姓們,可曾知道這兩旁的大街,當年是勛貴皇親的府邸?
始伏大街,還有多少人會記得這個名字?新朝新象,什麼都變了。不變的,只有這千秋美景了。
「盛衰何常?強弱安在?古往今來,只有青山不改。一代王朝,最終留下的,也就是和苑、花溪勝景了。」
熙攘人群當中,一個白鬍子老者搖著雅扇,這樣感嘆地說道。他的目光透過這些桂花瓣,似乎看到了什麼,目光有些悠遠。
「老師說的是,盛衰強弱都能變,只有青山不改。」老者的身邊,一個中年男人聽了這話,似乎也有些感嘆。
當年的大永,綿延了兩百多年的大永,還有什麼留下呢?只有這些美景了。所以說,王朝者,豈能一直盛強的?只是,為君者,又有什麼可以留下來呢?
中年男子這樣想著,不禁有些靜默。他穿著價值不菲的雲綢,腰帶是珍寶齋出品的祥錦,腰間只別著一塊上等的玉佩,看起來富且貴。
帝都是皇城所在,城中的富貴人太多了,中年男子這副打扮,也是京兆百姓見得多了的,倒不覺得有什麼。
只是,中年男子的身邊,除了剛才說話的老者,還有幾個伺候的人。其中年紀最長的那個,面白無須。
再仔細一看,中年男子的周圍,站著不少年輕人。他們雖然是尋常百姓的打扮,卻目光銳利、神情緊張。每當有百姓在中年男子身邊經過的時候,他們都會警覺地緊繃著身體。
這樣一來,中年男人所在的地方,氣氛就有些怪。百姓們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若有若無的壓迫,總離遠繞著中年男人走。
見到這樣的情況,中年男人也不以為意,反而笑笑道:「難得出來一趟,學生就陪老師多走走?去嘗嘗均安樓的美食好了……」
中年男子說罷,就伸手攙扶著白髮老者,緩緩邁開步。
「皇……那也好,均安樓的美食,我也有一段時間沒嘗過了。」
白髮老者先是有些拘謹,隨即就豁然了,任由中年男人攙扶著他,往均安樓行去。
均安樓,離觀景大街不遠,步行半刻鐘來到西寧大街,那座風格獨特的五層樓就是了。
均安樓只是一間茶樓,然而勝在有底蘊。它之所出名,與平遠侯彭瑾有關。均安樓之盟,是大豐百姓津津樂道的史事之一。
高祖潛龍之時,曾在西寧道擔任過官職,後來登基,賜了均安樓御書匾額,均安樓就更出名了。
任何建築美景,有了底蘊歷史,就不一樣了。
這樣出名的均安樓,按說只要不做違法事,在帝都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可是此刻,大掌柜楊安卻心驚膽戰冷汗直冒,生怕出了什麼差錯,均安樓就砸了。
剛才進樓來的白髮老者,楊安曾因緣際會見過他一面,所以認得他是誰。
一代帝師衛真,大名鼎鼎的衛真!
而他身邊的中年男人,稱衛真為「老師」。衛真是帝師,他的弟子,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今皇上!
想明白這個事情,楊安的臉色更緊張了。想親自去那間房斟茶遞水,卻又怕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只得再三吩咐了小掌柜要好生服侍那一行人。
中年男人,應該說沈慶德,明顯感受到了小掌柜的殷勤,心知是怎麼一回事,也不覺得有什麼,反而笑了笑。
衛真老眼一眯,也哈哈一笑,吩咐小掌柜退了下去,這才開始和沈慶德說話。
「有虎賁軍守著,不會有事。不若皇上打開窗看看,樓內樓外是什麼世景?」衛真拈著須,嘴角還帶有笑意。
他成為沈慶德的老師,有三十六年了。這三十六年來,衛真只教導了沈慶德一個人,他所知曉的民生百態,他所懂得的帝王之道,全都傾囊授予沈慶德。
他並沒有像大永的帝師一樣,只拿著聖賢書對沈慶德說教,而是帶著沈慶德,幾乎看遍了大豐的十五道,讓沈慶德親眼看到了百姓是怎麼樣的,百姓想要的是什麼。
只要知百姓之需,想百姓之想,才能做一個好皇帝,這就是衛真一直來對沈慶德的教導。
沈慶德是大豐的第三個皇上了,他不像他祖父沈則敬一樣,曾有征戰天下的經歷;也不像他父親沈余憲一樣,有過前朝為官的生涯,他和他的先輩,都不一樣。
從他出生的時候起,沈家就漸漸開始邁向巔峰。在他序齒之前,接受的,就是與一般權臣之家不一樣的教導,他親耳聽到了曾祖父、祖父說的那些朝堂之事,甚至也親眼目睹了大永王朝的衰敗滅亡。
那些他知道,卻少接觸的人,其實已經在他年幼的心靈上刻下痕跡了。一個小小的五品給事中,也可以在朝上抗議,最後被杖殺;一個二品大員,也會因為朝堂江河日下而鬱郁至終;一個遠離朝政從不致仕的家族,也能為了大義最後大部分死在戰場上……
這就是淳德帝沈慶德接受的教導,他不是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皇帝,而是經歷了大豐定朝、崛起、第一個盛世的皇帝。他親眼見到了太多人太多家族為了「太平」這兩個字,所付出的深重代價。
所以,他不敢有絲毫倦怠昏庸,帶領大豐百姓過得更好,就是他為政為君的所有心愿。
所幸,承著祖父、父親的基業,目前來說,他都做得不算差。
五年前,他親率大豐禁衛軍,攻破了燕都,將本就四五分裂的西燕,併入了大豐的版圖。
三年前,突厥投誠,在北疆歃血,願做大豐臣民,永歲進貢。
隔著汪洋大海的西方,也派來了使者,以示互通有無,永世為好;
沈家兵器司研製的大船,快能下水了,中斷了二十多年的海事,還有與海外的商事,也會恢復;
淳德年間的第一次春闈正式舉行,大豐眾多士子參加了春闈,朝堂又將迎來更多的年輕人;
大豐的考課,仍是由吏部考功司主持,比前朝更加審慎,還在各州各縣派駐了考功使,防止官官相衛,以保證考課的真實性;
門下給事中之職,在元豐年間就已經恢復了,給事中依然是從五品卑職,卻有封駁詔令的權力,擔任給事中的官員,都是正直有品行的官員;
還有已經在進行的括隱,還有百姓開荒,還有商人優則仕……
所有的這些,都在一步一步踏實地坐著,沈慶德為政為君的理念,也在一步步鋪開,或許,沈家數代所渴求的景象,也在慢慢出現。
如今,他陪著自己的老師衛真,就像以往曾在各大道視政一樣,來到民間,親眼見一見他為之盡心竭力的百姓。
「皇上,您見到了什麼?」衛真見到沈慶德打開窗之後,這樣問道。
見到了什麼?聽見衛真這麼問,沈慶德一愣,然後無比仔細地看著樓外樓內的世況。就像以往一樣,對衛真的要求無比認真執行。
這個房間剛剛好,有兩扇窗,可以看見樓外樓內的情況。
樓外,是帝都繁華的西寧大街。這裡,有許多林立的商鋪,商鋪的中間,還有一些小攤販,百姓們來來往往,在商鋪、小攤之間挑選自己要的東西。
他看見,百姓們雖然穿得最普通的葛布,卻乾淨整潔;男人們雖然腰帶沒有飾玉,臉上卻有笑容;女人們,頭上或插朱釵,或帶銀釵,神色也是平靜恬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