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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沈華善和袁煥過從甚密,袁煥提前出兵,恰好是和沈華善之子沈則敬立下不世大功,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必定是沈華善從中斡旋的!

    「皇上,袁煥提前出兵,非是為了緊急局勢,而是為了和沈家的交情!嶺南衛十二萬兵馬,豈可成為一人的交情?嶺南衛十二萬兵馬,豈可成為一人的囊中物?」

    左良哲跪在紫宸殿上,言辭懇切地說道。他最會揣測帝心,深知這話必定能戳中景興帝的心思。

    尚未等景興帝說話,左良哲又說話了,而且神色堅毅,似是豁出去了一樣,仿佛就算皇上責罪,也要將這些話說出來。

    「皇上,嶺南衛十二萬兵馬,雖然是在袁煥手中,雖然是歸於朝廷,但是一個小小的沈家,竟然可以使喚這十二萬兵馬,此乃國之大難!況且碧雲驄現世,還被沈則敬騎在胯下,百姓都道沈則敬乃天命所歸,是王者加身,沈家竟然是謀人心民望,是為了什麼?沈家此舉,等同蔣博文謀反!」

    「臣甘願死諫,請皇上三思啊!切不可讓沈家、袁煥再勢大下去了!」

    左良哲說罷,重重地叩了幾個響頭,跪伏在地,不肯起來,只聽得有泣音。

    景興帝聽了左良哲的話語,胸口劇烈起伏,臉色卻無比沉靜。

    左良哲的話語,正正刺中了景興帝的心。昆州大捷在前,西寧道局勢已然無虞,但底下隱藏的暗流,就出現在景興帝面前了。

    對一個帝王而言,昆州大捷當然會讓他喜悅,八萬士兵的喪命,也會讓他感到痛心惋惜。但是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江山是否穩固,是自己的皇位是否牢靠!

    沈則敬和袁煥,的確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但是他們兩個人若是暗中勾連,以十二萬嶺南衛作為立功的條件,那麼景興帝就絕對不能接受!

    更何況,碧雲驄之事,讓景興帝如鯁在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碧雲驄這種祥瑞和太常失瑞這種凶禍,向來無法解釋,天下愚民卻是最相信這些手法。天命所歸的,只能是國之帝王,怎麼能是朝中臣子?

    而且還是他已經罷職的臣子!在西燕入侵之前,他就已經下旨罷免沈則敬的官職了。一個被罷職的臣子,竟然會得到那麼民心民望,就連碧雲驄也馴服,這是景興帝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若是朕沒有記錯的話,沈則敬昆州刺史這個官職,已經被朕罷免了。怎麼沈則敬如今還是昆州刺史嗎?」

    景興帝說了這麼一句,讓左良哲心中一喜,他忙不迭地抬起頭,克制地恭敬說道:「吏部的任命,尚未送抵西寧道,就有了西燕入侵的事情。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他是門下侍中,對於吏部的情況不算熟悉,但沈則敬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西寧道觀察使已經被殺,沈則敬立下大功,西寧道的官員,都已經視沈則敬為觀察使了。這一點,西寧道官員倒是同心。」

    左良哲又不補充說道。他清楚得很,皇上忌憚自己,卻更忌憚沈華善和沈家。沈家越得民望,皇上心中的嫉恨和忌憚就會越深。

    他就要借嶺南衛提前出兵和碧雲驄這兩件事,引起皇上對沈家和袁煥的殺心。他相信,沒有一個帝王,可以忍受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人會比他更得民心。

    沈家和袁煥,必定是死路一條!

    這就是帝王的心思,這就是左良哲想讓景興帝去做的事情!

    只要沈家被拔除,袁煥被免職,他自然會安插自己的心腹親信去接管西寧衛和嶺南衛,那麼左家和睿皇子,就有了軍中助力。

    至於皇上……左良哲心中一哂,就讓他多疑昏庸去吧!

    左良哲此刻想起了幕僚趙德說的話語。趙德所說,若果將沈則敬和袁煥定罪,除了可以得到軍中助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可以讓朝臣和百姓知道皇上的昏庸糊塗,那麼睿皇子取而代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殺護國保疆的功臣,這是帝王無論如何都不能做的事情,左良哲心中也忐忑,皇上會昏庸至此嗎?

    但是趙德誓言旦旦地說道:「主子想一想,帝王最看重的會是什麼?有了碧雲驄的事情,只要皇上相信袁煥提前出兵,是和沈家有關。那麼主子必定順心順意!」

    左良哲幾經思量,想想也是,皇上最看重的,除了皇位江山,不會有別的什麼。

    果然,如今在紫宸殿裡,他聽到景興帝這麼說,就知道,皇上的疑心,已經出現了。

    說實在話,他猜不透景興帝心中是怎樣想的。沈家扶他上位,有從龍之功,最後家族子弟都被免職,難道真是帝王刻薄寡恩?

    左良哲想不明白,但是有沈家作為樣板在前,左良哲更加擔心左家會成為下一個被剪除的對象,所以他一定要先下手為強!

    「既如此,喚楚炎前來吧。昆州的政局,也需要有人前去主理了。」

    景興帝對左良哲的話,是持保留意見的,並沒有就沈則敬和袁煥的功過表態,卻在想接替謝同甫的人選。

    唐密在紫宸殿中隨伺,心中驚懼不已。若是皇上聽信了左良哲的話語,那麼沈則敬和袁煥兩人,就危險了。

    在左良哲告退之後,唐密思慮再三,都不知道怎麼開口為沈家和袁煥說項。

    隨後,金吾衛司階孔武前來紫宸殿,向景興帝詳說了京兆百姓對昆州的討論,又向景興帝說了袁煥出兵之前,的確去曲江邊見過沈華善,還道沈則敬的未來女婿和堂弟,就是實際掌控西寧衛的人。

    這些,都是景興帝先前讓孔武秘密查探的事情。

    孔武的匯報,這才真正讓景興帝沉下了臉色。原來左良哲說的真沒有錯,沈家一直在鋪勢,謀的就是民心民望,沈家不臣之心昭然!

    景興帝再一次想到了當年春熙宮的事情,想到了沈家真有那個本事翻手雲覆手雨。不得不說,這件事情,留給景興帝的印象太深刻了,從少年一直到如今,景興帝都記得這個陰影。

    七月十二,中元節前的一次大朝,景興帝宣布了一個令朝臣震驚的旨意,宣政殿上,靜寂得連呼吸聲都不可聞。

    所有朝臣都驚愕地長大了嘴,忘記了呼吸。

    皇上,竟然會下這樣的旨意?!

    「傳朕旨意,嶺南衛大將軍袁煥雖抗敵有功,卻罔顧軍紀,擅自帶兵出嶺南道。著令暫卸大將軍之職,即日返京述職!」

    「昆州觀察使沈則敬殺敵有功,然而趙鈺罡、謝同甫之死,是有蹺蹊。著令即日返京述職!」

    「西寧衛士兵和嶺南衛士兵,重重有賞!各人軍功撫恤,兵部當提升急等,以昭顯抗擊西燕的功勞!」

    這是景興帝連下的三道旨意,分別針對的是嶺南衛大將軍袁煥、昆州刺史沈則敬和西寧衛嶺南衛的士兵。

    景興帝的意思很清楚,袁煥和沈則敬雖然有功,但是他們的行為有失,特召進京述職,其後再說。

    然而主將主官的錯失,不及西寧衛和嶺南衛,士兵們殺敵有功,自然論功行賞。這是為了他們的殺敵之功,也是為了安撫他們,以防他們為袁煥、沈則敬鳴訴。

    同時,景興帝還下了旨意,令沈則思、彭瑾等人也一同進京;還特地召見了在嶺南道安老的沈華善;最後還任命司農卿雷致遠為西寧道觀察使,主理西寧道官場政局。

    景興帝的這幾個旨意,讓朝臣懵了去。皇上這是要問罪沈則敬和袁煥?還有他們身後的一干人等?

    雖然是進京述職,但是被卸職罷官才述職,這是明擺著要問罪的啊!

    他們守衛了邊疆,反而要被問罪?這實在是太荒謬了!皇上怎麼會下這樣的旨意?

    「皇上……」鄭棣恆第一個就出列,想為沈則敬和袁煥說話。可是他都沒來得及說話,景興帝就沉下了臉色。

    「眾卿家,此乃朕意,不得有異議!兵部、吏部,當即刻發旨,朕自有決斷!」景興帝的話語,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鄭棣恆和邱盛年等朝臣,面對景興帝的怒意,卻一點都沒有退讓。他們仿效當年的呂務厚和申科,跪在宣政殿上,請景興帝收回旨意。

    「皇上,沈則敬和袁煥有大功,怎能被奪職?這會寒了朝臣士兵的心!」鄭棣恆說道,完全不擔心會被景興帝問罪。

    「皇上,奪功臣官職,此非明君所為!臣等懇請皇上收回旨意。」邱盛年也長跪不起,同樣無畏無懼,他只差沒有直說景興帝昏庸了。

    雖然景興帝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若是沈則敬和袁煥進京述職,必定是凶多吉少!

    景興帝高高端坐,俯視著底下群臣,臉色陰沉。他旨意已決,怎麼還能收回?這些朝臣,是要挑戰帝王的威嚴嗎?

    朝臣之中,左良哲恭敬地低著頭,掩住了眼中的笑意。看來,事情已經成功了一步了。

    第五百零一章抹黑

    景興帝下旨,令袁煥和沈則敬卸官返回京兆述職。

    這個旨意,令朝臣驚愕不已。

    鄭棣恆和邱盛年等官員,對這個旨意怎麼都無法接受,他們長跪在紫宸殿外,可是沒有任何作用。

    那三道旨意,仍然以最快的速度發往西寧道和嶺南道,不知道袁煥和沈則敬接到旨意後會有什麼反應,只說京兆這裡的局勢,就耐人尋味。

    除了鄭棣恆、邱盛年等官員長跪之外,其餘的朝官,包括緊靠在左良哲身後的官員,對景興帝這個帝王的看法,似乎也有了絲不一樣。

    這幾道旨意,怎麼看都不太厚道,這是朝官心中所想。

    西燕敵軍已被殲,西寧道安寧,就要奪了袁煥和沈則敬的職,這和天下定忠臣終的做法沒有什麼兩樣。

    沈、袁兩人守住了西寧道,卻沒有獎賞,皇上此乃刻薄寡恩;沈、袁兩人還要被奪職回京,皇上更是昏庸。

    鄭棣恆、邱盛年跪在紫宸殿外的舉動,驚動了壽寧宮中的容太后。容太后甚少過問朝政之事,只是這一次長跪,讓她想起了長泰年間的呂務厚等事,便在疏枝的攙扶下,來到了紫宸殿。

    「皇兒,殿外兩位大臣這樣跪著,也不是辦法。哀家聽說西燕敵軍已被殲,西寧道局勢平定。應該對守護疆土之臣嘉獎才是,怎能奪職呢?」

    容太后是不懂朝政,可是她也知道有功賞有過罰,這西寧道守住了,這些大臣士兵就是有功,不是嗎?

    「勞煩母后費心了。只是朝政之事極為複雜,孩兒一是半會難以向母后說明白。請母后放心,父皇的教誨,孩兒謹記心中,會這樣處理西寧道的事情,孩兒是有原因的。」

    景興帝揉揉眉,對容太后這樣說道。他知道容太后是真心為他好,對容太后也頗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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