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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現在,沈寧已經出了月子,沈家已經約定離開京兆,看來他們在京兆也不會太久了。
「北疆之事必有內情。只是不管這內情如何,祖父和父親都要丟官了,這都是已成定局的事實。或許,祖父已經不想改變這定局了。」
沈寧笑了笑,對於沈華善決意離開京兆,她是贊成的。尤其是聽到舅舅們,去了西寧道和嶺南道,沈寧就知道了沈華善的打算是什麼。
避離京兆,是在目前的局勢中退一步,當然是為了以後再進兩步。如今京兆的朝堂,祖父已經死心了吧?不然怎麼會想著離開京兆?
京兆雖然不是沈家祖宅所在,但是景泰大街的沈宅,是沈華善和沈寧等人最有感情的地方,這十幾年來,他們都是在這裡度過了。
杭州的祖宅,反而是一個血脈的歸宿了,真正承載他們精彩人生的,是京兆這裡,是在景泰大街的沈宅這裡。
「看來,我們也得帶著登兒離開了。」應南圖這樣說,語氣中竟然有一絲期待。
事實上,這幾年他一直做著離開的準備,有餘居內,貴重的物品幾乎沒有,完全就是一個隨時準備遷移的狀態。
準備了這麼長時間,他們終於真的要離開京兆了。
離開京兆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會知道。但是如今的京兆,已經不是他們可以再留的地方了。
北疆、谷大祖、蔣博文在京兆引起的震動,似乎在慢慢平息了。在肯定了蔣博文的大功績之後,景興帝下令將錢糧等送往北疆,以作安民之用。
大戰之後,會出現的大災情、大動亂,景興帝多少也知道。他把這些錢糧送往北疆,就是為了穩住北疆的情況,為了恩恤北疆的百姓。
與此同時,景興帝還下達了大採選的旨意。他這個旨意一下,朝官都有些呆愣了,怎麼會是這個神進展的節奏?
現在北疆的局勢,剛剛平定,朝中尚有許多事情未解決。單單說中書令被奪職引起了臣心動盪,就還沒止息,現在又有大採選一事?
須知道,大採選涉及朝廷上下,從官場到民間,從京兆到京外,從錢財到吏治,都會牽涉其中。大採選一事,實在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現在的局勢,實在是不適合提大採選一事。
「大採選一事,已經一拖再拖,哀家以為,大採選關乎皇嗣延綿,關乎大永國祚,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如今後宮中,皇后、淑妃、德妃都懷有身孕。皇上身邊,沒有服侍之人,這怎麼能行?」
壽寧宮內,容太后威嚴地開口,語氣有怒。
殿中省和戶部的官員,正在壽寧宮裡,他們是應容太后的懿旨前來的,所為的,就是大採選之事。
本來大採選是由皇后主理的,但是皇后左氏因為短松子一事,被容太后奪過了總領後宮的權力,如今這事就移到了容太后手中。
接到榮平郡主的死訊之後,容太后猛然意識到,皇嗣真的是太重要了,為皇上增添新的勢力,真的是太重要了。
尤其是現在沈華善已經被奪職,朝中權重位高的人,就是左良哲了。他還是皇后的祖父,這讓容太后感到憂心。
勢力平衡之策,她是聽長泰帝提到過了。而在現在,為景興帝增添勢力的最好辦法,就是大採選了。
大採選,從京兆、大永選出權貴、官宦之家的姑娘,填充六宮,授予妃嬪貴人之位。這些妃嬪身後的權貴、官宦人家就是景興帝最好的助力了。
到時候聯合這些勢力,皇兒就會掌控整個朝堂的勢力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容太后心裡這樣想。景興帝不想任用沈華善、左良哲兩個人,懼怕他們的勢力會更重,也懼怕他的帝王威嚴會削減,這些,容太后都是知道的。
大採選,其實就是增添景興帝威嚴的最好辦法,把大永權貴勢力都攏在手中,行事的阻力就會少很多,自會順心順意得多。
容太后這麼想沒有錯,大採選的確是增加景興帝威嚴和勢力的最好最快辦法。只是,在現在這個天下大勢面前,這個辦法,太危險了。
當下,江成海就跪了下來,向容太后說道:「啟稟太后,如今北疆事未停,耗資巨大,國庫空虛,難以持辦大採選。懇請太后開恩,下旨延遲大採選。」
江成海所說的,當然是要阻止大採選。哦,不是阻止,而是要推遲。因為北疆的戰事,戶部剛剛支出了一大筆錢財,都已經動用了國庫,若是再操辦大採選,江成海不知道國庫的錢還能支持多久。
先前西寧道上繳的賦稅,早就被江成海划去支持河內道的旱災了。同時,官員俸祿一年比一年高,支出也是一大筆費用,還要操辦皇家一時四禮等等,都是需要錢財的,國庫的錢財,再不能動用了!
可是容太后、景興帝哪裡知道財政的艱難?他們在意的,乃是景興帝的勢力、皇嗣的延綿。至於錢財這等小事,當然是戶部官員的職責!
戶部錢財不夠?那麼就加征賦稅!總之,這一次大採選,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推遲了。
不管江成海等官員怎麼說,容太后都不肯答應將大採選延遲,反而直言道:「江大人如果無法主理此事,那麼哀家就要重新考慮,究竟將大人能否勝任戶部尚書一職了。」
容太后鳳目威嚴,眼梢有冷意,讓江成海等官員一時無言。
沒多久,景興帝也定了大採選的旨意,並且將詔令下達門下省,通過門下省發出去。
此時,門下省已經撤了給事中一職,門下省封駁詔書之權,已經沒有了。況且還有左良哲任門下侍中,他在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會違反景興帝的旨意的。
在詔令公布天下之前,御史大夫楊簡銳在宣政殿上奏言:「大採選,乃勞民傷財之舉,況皇后、淑妃、德妃有孕在身,皇嗣有繼。大採選延遲,於國於民實是有益!如今北疆尚未平息,河內道有大旱災,西燕又在虎視眈眈。皇上當此之際,不思社稷安天下,反而在意後宮臨幸之事,此實非明君賢主所為!」
又是一句「非明君賢主」所為,這樣毫不留情的指責,讓景興帝震怒不已。不久之前,關於撤登聞鼓之事中,御史台有這樣的摺子,也有過這樣的話語,景興帝已經忍了下去,這一次他不打算再忍了!
這些官員,一而再再而三地逆龍鱗,偏偏這些官員,和沈華善的關係最密切!
究竟這些官員,是為了大永朝廷著想,還是對帝王威嚴有所挑戰?景興帝心中不由得這樣想道。
皇上所下的旨意,這些官員怎麼可能質疑反對?看來,必須讓這些官員知道,何謂帝王威嚴,何謂皇權至上了!
「江成海、楊簡銳為官不力,不能勝任其事,罷免官職……即日起效!」
景興帝端坐在宣政殿之上,下了這樣的旨意。在沈華善和沈則敬之後,江成海和楊簡銳這兩個三品大員,也被免職了!
當晚,沈余樂夜觀天象,不由得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地衝到沈華善的書房,喘著大氣說道:「祖父!帝星……帝星完全看不到了!」
帝星隱,天下亂,大永王朝氣數盡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太常失瑞
沈華善看著氣喘吁吁的孫子,心中咯噔一聲,卻很快就平靜下來了。
「帝星看不見了?」沈華善問著沈余樂。星象浩渺,要觀測準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帝星不見,是暫時隱去了?還是怎麼了?
「紫微星先前已經很暗淡,如今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帝星隱,反而有聖人新星在西方現,孫兒恐怕……」
沈余樂沒有絲毫猶豫,就說出了自己觀測所得。根據往年的史書曆法,星象所預兆的一切,其實就是人間的將來。
帝星隱,聖人新星出,是不是預兆著大永王朝氣數已盡?取而代之的人,將會在西方出現?
這個星象所預兆的事情,讓沈余樂膽戰心驚。能夠預知王朝氣數,此乃歷代司天監的本領。能有這個本領確是好,但是這樣的天象,誰敢說出去?如果不是對著祖父沈華善,沈余樂是怎麼都不會說的。
「西方?是大永的西方?還是西燕?」沈華善皺著眉頭問道。
帝星隱這個天象,就算他不會看,也能預知一二。大永王朝踏進景興元年以來,不祥的事情就接二連三,這何嘗不是上天的預警?
只是聖人新星在北方現?他還真是沒有想到。西方?究竟是指哪個地方?西寧道是西方,西燕是西方,這天象究竟是指哪裡?
「孫兒不知道……聖人新星也是若隱若現。」沈余樂照實回答。能觀測到聖人新星在西方現,已經是盡他所能了,他判斷不出是西寧道還是西燕。
聖人新星,一般都是新王朝之主,又或者是一代聖人。相傳當年太祖上官伏還在泰州的時候,泰州就有聖人新星現。
如今在西方出現聖人新星,如果讓皇上知道這一點,估計西寧道的官員都不用活了。
「此星象關係重大,務必保密,就是回到司天台,也絕不能說出去。」
想了想,沈華善這樣提點道。沈余樂的性子直率,又有些神神化化,他忍不住再三叮囑道。
沈余樂點點頭,心想道這樣的事情我當然不會說出去,我才不像小叔沈則熙那樣糊塗。況且我就要離開司天台了,怎麼會亂說話?
受沈華善撤職的影響,沈余樂這個司天少監也不能再擔任了。這個結果,在沈華善和沈余樂意料當中。司天台能觀測將來事,皇上既然要沈家遠離朝堂,又怎麼會留著沈余樂在司天台呢?
沈余樂被罷職,就等著吏部的調令下來而已。
一連幾天,沈余樂觀測到的星象,都是帝星隱、聖人新星現,就算沒有烏雲,也看不見。看來,帝星隱不是暫時的了。
見到這樣的天象,沈余樂心中憂喜半雜。帝星隱,王朝必定動盪,天下百姓多苦,此乃心憂;然而窮途未必沒路,聖人新星現,又可預見太平會來,此乃心喜。
「唉……」長嘆一聲,沈余樂想起了君復樂,似乎有些了解他過世之前的心情了。
沈余樂長嘆一聲的時候,摘星台上,司天監許鳳章眉頭也皺成一線,心中憂慮惶恐。
聖人新星現,這個星象他未必看得到,但是帝星隱,這個星象他自然看到了。這個天象,乃是大凶像,預兆著國無君主,預兆著王朝氣數盡。
這可不是一般的凶象,他怎麼敢說出去?只得自己將這個凶象死死悶在心中,試圖讓自己忘記這個凶象。
不說、忘記的,並不代表不存在,大永的命運,仍按照它的軌跡在走下去,帝星依然不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