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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到了最後,這名將領已經哽咽了。他將蔣博文和隴右衛如何以奇計殺敵、如何在陶陽這個地方殲滅敵人、谷大祖是如何逃竄的,說得清清楚楚,仿佛讓紫宸殿中親臨戰爭場景。

    紫宸殿中,只聽見這些兵將的哽咽聲。景興帝及鄭棣恆等人,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難道谷大祖真的和突厥士兵勾結,才有北疆之禍嗎?景興帝忽然想了關於谷大祖的故事,沒想到北疆真相竟然會是這樣,真是天大的諷刺!

    景興帝尚未說話,此時紫宸殿外又傳來了內侍急報:「啟稟皇上!兵部和金吾衛急騎有急信傳來!」

    兵部和金吾衛的急騎?他們前去北疆查探了,難懂北疆的事情清楚了?

    在景興帝的示意下,鄭棣恆匆匆打開了急信。在看過急信之後,鄭棣恆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立刻向景興帝匯報:「皇上,急騎信中說的事情,和這些兵將所說,大同小異!道是谷大祖謀反、勾結突厥,現在隴右衛正在平定北夏城和陶陽城,谷大祖、鄭閒、沈則思三個人,逃逸不知所蹤!」

    什麼?兵部和金吾衛的急信,說的,都是這樣的情況?那麼北疆的真相,果真是隴右衛大將軍蔣博文先前匯報的那樣?

    這個時候,紫宸殿中的左良哲開口了:「皇上,谷大祖勾結突厥,罪證確鑿!鄭閒和沈則思身為副將,難逃罪責!懇請皇上早下決定,下令緝拿谷大祖等人,公布天下,令臣民得知北疆真相!」

    左良哲此話一下,紫宸殿內就更加安靜了。沒有人對他的話語加以反駁,魏延慶和鄭棣恆在接到兵部和金吾衛的急信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若說先前他們還有疑慮的話,在看到這急信後,也覺得北疆真相已經明了。蔣博文就算作假,這些兵部和金吾衛的眼睛又不是瞎的,怎麼會弄錯呢?

    再三出現的事情,有那麼證據,北疆的真相就明了!

    谷大祖不臣之心,竟至於此!打開北疆的門戶,將十幾萬突厥大軍放進來,踐踏大永的糙地,殘害北疆的兵士和百姓,其罪當誅!

    景興帝陰沉著臉色,臉上的震怒,令紫宸殿中所有人都不寒而慄。谷大祖……鄭閒……沈則思,怎麼會如此膽大包天大逆不道?

    唐密看著景興帝的臉色,掌心都有了汗水。這些兵士、金吾衛的急信,所匯報的事情,果然都是沈大人他們推測的最壞情況!

    災難,真的是來了!

    谷大祖謀反,安北都護府的主要將領逃竄,隴右衛滅了十幾萬突厥士兵。這就是北疆真相?!

    可是如今沈大人不在紫宸殿中,皇上又如此震怒,能怎麼辦呢?沈大人知道這件事情沒有?

    在兵部官衙出現快騎的時候,也有一匹快騎出現在沈家。來人神色匆匆,就連通報都等不及,直接幾下飛躍,往沈華善書房跑去。

    「老太爺!我是陳成!北疆消息來了!」來人邊跑邊喊道。

    當他氣喘吁吁地說完事情之後,沈華善和葉正純都站了起來,臉色驚怖。

    這下壞了!

    第四百六十章君臣義斷

    陳成跟著兵部和金吾衛的急騎,去了北疆,他緊急報告的,正是他在北疆看到的情況。

    「老太爺,屬下尚未達到北疆,就接到了如流處的傳訊。如今北疆全歸蔣博文控制,五萬安北府兵幾乎死絕,谷大祖、鄭閒和侄少爺不知所蹤!如今他們正在北疆全力打探消息……」

    陳成所匯報的情況,和兵部和金吾衛的情況有所出入。事實上,當兵部和金吾衛的人去到北疆的時候,距離突厥入侵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他們見到的,也只是蔣博文掌控下的北疆,看到的,也是那一具具安北府兵和突厥士兵的屍體。

    北夏城和陶陽城的百姓,早突厥入侵之前,就已經從這些地方遷走了。雖則他們保存了性命,但是對於安北府兵和突厥士兵之間的具體交戰,並不清楚。

    而留下來的那些青壯,跟隨著安北府兵,在戰場中身亡了。對於這一場異常慘烈的戰爭,當中真相,竟然沒有多少個真正知道。

    在蔣博文帶著隴右衛士兵接管北夏城、陶陽城之後,北疆一帶的輿論和風向,早就盡歸蔣博文手中。

    何況,戰事已經結束了,還過去了一段時間。這一段時間,足夠蔣博文和隴右衛粉飾太平了!

    是以兵部和金吾衛達到北疆的時候,見到的,只不過是蔣博文精心布置出來的假象,那殘餘的「一萬餘」安北府兵,也只是隴右衛的士兵而已。

    兵部和金吾衛的人,哪個會想到,他們所見到的一切,會是一個騙局?他們又哪裡會想得到,蔣博文會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

    谷大祖、鄭閒、沈則思逃竄不知所蹤,剩下的萬餘「安北府兵」力指當中真相,觸目所及全是突厥士兵和安北府兵的殘骸。這些官員們,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快馬上報至京兆的,也是這樣的情況。

    不能說他們被蔣博文蔽目,而是在北疆,蔣博文已經能隻手遮天。知道當中真相的,幾乎全部死絕了,還有誰能夠戳穿他的謊言?

    就連先於兵部到達北疆的如流處人員,在多番查探之下,所能得到的,也都是這樣的消息。

    所有的言論、證據、消息,都指向了谷大祖勾結突厥,就算不是勾結,也是投降叛國,因為還有那一封投降書作為明證!

    如果不是如流處的人,發現了沈則思的求救記號,他們也都會相信了北疆之事,會是蔣博文說的那樣。

    「信號?所說的是什麼?」聽到陳成說到最關鍵的地方,沈華善馬上追問。

    「如流處的人也只是隱約在陶陽城中,發現了侄少爺留下的求救記號,可是這個記號中途斷絕了。屬下認為定有隱情,所以才疾馳回京兆。想必,兵部和金吾衛的消息,也送回來了。」

    陳成的話才剛落下,沈其就將兵部官衙的情況送來了。包括那個人頭匣子、投降書等情況,這都是很容易就能知道的事情。

    「老太爺,兵部已經將這些證據送進宮中了。」

    沈其急速地說道。在提及到蔣博文這個人的時候,沈其眼裡帶著一股刻骨仇恨。

    「有了兵部和金吾衛的說辭,再加上這封投降書沒,可謂證據確鑿。谷大祖之罪定矣!如果不能找到他們三個人……或者說他們三個人已經身亡,那麼谷大祖之罪再無推翻的可能。」

    知道了這些事情交,對於最壞的結果,葉正純馬上就推算出來了。果然,最壞的情況已經出現了。

    若是谷大祖被定罪,沈則思也免不了。那麼沈家該怎麼辦?

    「是啊,沒想到金吾衛前去北疆,反而坐實了谷大祖的罪名。不過,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我絕對不相信谷大祖會這麼做。」

    沈華善沉沉地說。這個最壞的結果,已經到來了。就算不能改變這個結果,該做的事情,也一定要去做。

    京兆官員,很快就知道了烏吉首級和谷大祖的投降書信,仍然沒有哪個官員先有動作,他們都在觀望著紫宸殿的風向。

    很快,在早朝之上,兵部尚書鄭棣恆就在宣政殿上,將北疆將領和那些證據一一陳述,以免了京兆朝臣的種種猜測。

    這個時候,景興帝對於北疆和谷大祖的旨意,已經有了。

    「先前,北疆之事,牽動朝廷上下。朕心實憂;如今北疆事定,朕心甚慰。蔣博文立下奇功,護佑了北疆百姓,實乃大永柱樑。谷大祖勾結突厥、投降叛國之罪,不可赦……」

    景興帝的話語一下,京兆官員便都知道了帝心所向。也是,對於這等叛國之人,定要重重問罪。那麼,鄭閒和沈則思等人呢?

    不由自主地,朝臣都將目光投向了沈華善。

    沈則思是沈華善侄兒,若是沈則思叛國,那麼定會牽涉到沈華善?皇上會對沈華善和沈家如何處置?

    就算是中書令,若是家有重罪,也不能倖免吧?

    然而令朝臣覺得奇怪的是,沈華善並沒有出列為谷大祖求情,反而神色如常。

    沈華善站在宣政殿上,只想起了紫宸殿的那一幕。紫宸殿中,君臣恩義已斷了吧?

    在谷大祖的投降書送進紫宸殿沒有多久,沈華善就進了宮。他是大永的中書令,就算是休沐在家,想要進宮,也是隨時的事情,宮門局的內侍絕對不會阻攔。

    此時紫宸殿內,那些北疆兵將、左良哲和鄭棣恆等人,都早已離開了。就連唐密這個內侍首領,都退出了紫宸殿。

    紫宸殿內,就剩下景興帝和沈華善這一對君臣了。

    「你此來見朕,必是知道了北疆的事情。沈則思身為安北右都護,這些事情,他絕對脫不得其中。你且說說,朕該如何辦?」

    景興帝的語氣很平靜,完全聽不出有任何怒意,就是一個賢明君主在徵求臣下意見。

    沈華善依然還跪著,頭也還是低著。只是臉上卻沒有了多少拘謹和害怕,語氣也十分平靜,只問了景興帝一個問題:「皇上知道為什麼安北都護這幾十年來,都是有谷家之人擔任嗎?」

    尚不等景興帝說話,沈華善就說了,他語氣教導和善,就如同景興帝剛被冊立為太子的時候,他給景興帝講授政事一樣。

    「那是因為此前歷代先帝,都知道,谷家子弟乃是最忠誠科托之人,有他們在北疆,就等於是守住了北疆的門戶,就阻住了突厥的鐵蹄!谷家、谷大祖又怎麼會叛國呢?」

    「皇上,三人成虎。如今谷大祖、鄭閒和沈則思都不知所蹤,皇上就算定罪,也不能只聽一家之言。總要谷大祖他們出現才行。不然,如何服眾?如何安天下?」

    沈華善的語氣,依然十分平靜。此一番話語,他不是對景興帝指責,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朕想知道,中書令大人說這一番話語,是因為沈則思在安北都護府中?抑或是為了什麼?」

    令人意外的是,景興帝也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致地這樣問道。

    「臣非是為了侄兒,而是為了皇上!皇上,谷大祖定然無辜,皇上若妄定下谷大祖之罪,恐引起民憤!如今谷大祖在京兆百姓心目中,依然是護國安邦良將,若是定罪,百姓會怎麼想?民心民情如何平復?皇上難道就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嗎?」

    沈華善這一番話語,可謂對景興帝推心置腹。他不是不知道,景興帝不是可以動之以情的人,然而此刻,沈華善除了這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從景興帝還是十二皇子的時候,沈華善就發現,自己能說的能做的,應該說的應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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