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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從從五品上的兵部郎中到正四品下的兵部侍郎,官升了四等,許慎行只用了八年的時間,這個速度,令朝官咋舌----關鍵是他身後沒有世家大族。

    許慎行熟讀兵書,對西燕的動作看得很通透。在大永戒備之後,西燕卻送來厚禮,這分明是別有用心。兵不厭詐,他擔心的是西燕刻意示好,使得大永鬆懈。

    作為兵部侍郎,他當然要出列奏言,提醒皇上和朝臣這一點。

    景興帝聽了許慎行的話語,沒有順應或者反對,只是略說了這麼一句:「愛卿言之有理。其餘朝臣,有本可啟,無本則退。」

    景興帝沒有直接表態,但是朝臣已經知道他的態度了:皇上這是不想聽到這些不和諧的聲音。

    皇上不想聽到的,朝官當然就不再奏言了。忤逆上意這種事,在臨近過年之時,朝官都不想做。

    至於許慎行等看得明白的朝臣,在退朝之後向景興帝作的警醒奏言,則另當別論。

    此刻在朝堂之上,關於西燕用心一事,就這樣略了過去。

    景興帝的心思很簡單,西燕的賀禮照收,西寧衛戒備照常,不存在什麼鬆懈與否的說法。至於京兆朝堂這裡,不必再就此事細說,專注其餘政事即可。

    其餘政事,最主要的就是改元大典。景興帝登基之時,就已定下明年正月初一改元,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了,時間就要到了。

    這是景興帝登基之後第一個年號,改元之後,大永皆稱景興年,昭示著大永正式進入他掌控的世代了。這個名號,將會傳遍民間,流傳史書,意義非同一般。

    在景興帝的心目中,大永改元一事,是無比重要的。

    先前還有河內道旱災和西燕局勢一事,他的心神還不及改元之事。現在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河內道已經平定,西燕已經示好,天下咸太平。當下朝堂最緊要的,就是改元一事了。

    「禮部尚書,改元大典籌備得如何了?」朝官們既無本可奏,那麼景興帝就親自點名了。

    聽到景興帝的詢問,禮部尚書魏晉度應道:「回皇上的話,改元大典籌備已經進入尾聲。含元殿已經裝飾一新,大典儀注已經擬定,各事正完備當中……」

    魏晉度出列奏言,將改元大典的籌備事宜一一道來。

    在景興帝登基典禮之後魏晉度的閒悠的日子也沒有多久,在入秋之後,禮部就異常忙碌了,忙的就是改元大典。

    禮部先是聯同工部的官員,按照禮制要求,將含元殿重新修飾;然後又和太常寺的官員商量儀注,擬定大典過程;中間還要向戶部的官員拿籌備的錢財,還要監督少府監製造改元特用的風調雨順鼎……

    這樣眾多而重要的事情,直把魏晉度和戶部的官員累得夠嗆,而且還有惴惴擔心當中是否有差錯!

    長泰帝只用了「長泰」這個年號,因此大永上一次改元,是四十三年前的事情了。事隔幾十年,再有改元大典,朝官們都盯著這一次典禮,魏晉度真怕會出問題。

    「朕心甚慰!朕心甚慰!禮部此事為重,諸官當盡力配合、協助禮部。」聽了魏晉度的匯報,景興帝點點頭,滿意地說道。

    聽了景興帝的話語之後,朝官們看向魏晉度的目光就多了幾分熱切。

    他們倒不是為了典禮而熱切,他們為的,是典禮過後的事情。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改元大典之後,就是官員官職的調整、升遷,這是關係到朝官安身立命的事情,他們怎麼會不熱切?

    對於沈華善而言,這改元大典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他要離開河內道返回京兆了。

    景興帝的旨意,已經送抵河內道鄭州,令沈華善在過年之前回到京兆,這為的是什麼,沈華善當然知道。

    改元大典之後,朝堂之上,就是景興一朝的官員了。長泰朝的前四卿都要退,韋景曜和蕭厚仁等人致仕,能接上的,就是沈華善和左良哲等人了。

    景興帝召他返回京兆,是為了讓他接任中書令一職。

    接到這個旨意之後,沈華善的心情頗為複雜。這個旨意還是來了,召他回京任中書令,想必皇上心中,定是不樂意吧?

    自從任職中書侍郎以來,他的官階一直在加等,官職卻不曾變化。原因很簡單,他是下一任中書令的人選。

    長泰帝留著他,是為了給景興帝用的,沈家,是長泰帝為景興帝準備的磨刀石。剛開始的時候,景興帝也是如此認為的。

    只是後來,隨著沈家的勢力越來越盛,沈家和景興帝的分歧越來越多,沈家就從磨刀石變成了利刃,而且還是景興帝用得不順手的利刃。

    用得不順手的利刃,當然是要丟棄的。因此,景興帝極不願意讓沈華善任中書令,免得沈家氣盛越大。可是他發現,除了沈華善,朝中再沒有中書令人選了!

    沈華善扶持景興帝上位,有從龍之功,且有平亂之功;又在中書省任職,熟悉中書省的運作和事務;還是吳越沈家的族長,與朝中官員的關係也好。不管是從功績、官曆、名望等等來看,都沒有人比得上他!

    中書令乃大永朝臣第一人,地位何等重要,要的就是超越群臣的功績、官曆和名望,這才能帶領百官順平政事。捨棄沈華善而任用他人,何以服眾?

    以沈華善為中書令,非是景興帝心中樂意,乃是不得不為!

    不特沈華善之位如此,就連左良哲這個門下侍中之位,也是如此。

    景興帝會樂意讓外戚之家擔任重臣之職嗎?當然不樂意!尤其左家還牽涉重華殿傳言、參湯短松子這些事情,景興帝對左家防備不已,又怎麼會樂意左良哲任此重位?

    景興帝不想任用的官員,卻不得不任用,這是景興帝皇權的窘迫。會有此窘迫,是因為他在朝堂的影響太弱了。

    景興帝從被立太子到登基為帝,時間太短了,只有三年多的時間。這三年多來,他不僅沒有攏絡到朝中大臣,反而令得原本近臣離心。

    說白了,景興帝在朝中,根本就沒有屬於自己的勢力。政令不出紫宸殿,主弱臣強,當然會這樣。

    為君者,當平衡朝中勢力,長泰帝這麼教導景興帝沒有錯。但前提是,為君者的威望、實力足夠強大,可以牢牢壓制任何一方朝臣的勢力,景興帝缺少的,恰恰就是這一點。

    這說不上是誰之過,但這就是大永朝堂的現實,或許也是大永朝堂崩潰的因由之一。

    不管景興帝樂意不樂意,大永的前四卿人選,都是定下的了。

    因此,才有沈華善接到的這一道旨意。

    「我也要返回京兆了,幸好河內道這裡的情況漸平,我也走得安心……」

    沈華善自言自語道,放下了景興帝的旨意,準備與河內道觀察使交接政事。

    正式的河內道觀察使人選已經確定了,不日就到達河內道。此人,是沈華善熟知的,當年也和沈華善交接過。

    就任河內道觀察使的,正是工部尚書范載常。工部治水救旱,如今河內道這樣的情況,范載常就任此職,算是適得其用。

    范載常見到沈華善的時候,神色是苦悶的。從正三品尚書升為從二品觀察使,這是高興的事。官職越往上,晉升的空間就越小,難度就越大,大永有幾個從二品官員?

    若是以往,范載常定會笑得見牙不見眼。

    可是如今,河內道就是一個燙手山芋,范載常不想接呀!動亂、大旱災、貪腐、糧錢,全部都不是簡單的事情。一想到這些,范載常就覺得頭都大。

    「范老弟切勿如此憂心。河內道的民心漸穩,鄭州三地的官場架構已經重整。千秋錢莊的糧財會繼續運來,以助河內道百姓渡過難關。」

    沈華善笑著說道,將河內道的情況仔細道來。

    河內道政局是艱難,任務是繁重,但范載常是官場老手了,治理好這一道,使河內道更加穩定,這是可期之事。

    「況政績從亂局出,范老弟若是平定了河內道這一方,帶領河內道百姓度過旱災,這就是天大的功績了。百姓定必感念,皇上也定必知曉。」

    沈華善的意思很明確,河內道是不易,但范載常整治好這裡了,那麼升官加職就是很容易的事情了。

    從二品觀察使官職再往上,是什麼?那是大永的前四卿!要做到大永前四卿,沒有天大的功勞怎麼行?像卞之和這樣靠著慕妃上位的,畢竟是少數。

    沈華善這一說,倒使范載常的苦悶消了大半。他都已經來到河內道了,還能怎麼樣?為了前四卿,定要治理好這一道!

    第四百四十章難得歡喜

    西燕用心和河內道局勢,是朝廷官員關注的事情,但對於尋常百姓而言,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籌備過年之事。

    對於外嫁女兒來說,往娘家送去年禮,是頭等大事,沈寧當年也不例外。

    有餘居的管事娘子和丫鬟們,早就將送往沈家的年禮準備妥當了。

    春詩秋歌兩人,是跟在沈寧身邊最久的人,能力自不用說,棋書畫四大丫鬟,也越來越能幹了,有餘居的事情妥妥噹噹,根本就不用沈寧操心。

    自嫁給應南圖以來,沈寧在管家庶務上都沒分什麼心神。有餘居雖然在應府之內,卻更像一個獨立的居所。

    自李氏去世之後,應南圖和應平川、應南謀等人就沒有什麼交集,應南圖也不關心應平川和應南謀現今如何。雖然同進一個府門,平日裡也沒有三兩句話可說。

    沈寧自有孕之後,更是連有餘居都少出了。應平川這個公爹,傅氏這個妯娌,都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對她而言,應家就只有應南圖而已。

    對這種怪異的相處狀況,應南圖只有一句話:「不用在意,且顧好你的身子便是。」

    不用在意,說的不是態度,而是將來的打算。應南圖壓根就不打算長留在應府,所以府中的一切,都是排除在他的人生之外的。

    從應平川想毒殺他的那一刻開始,應南圖目中所及,就沒有應家了。這是他的心志所向,而沈寧,則是順著他這種心志來做。

    這一對夫婦,當真是不類常人。更重要的是,他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覺得這樣沒有什麼不妥的。

    就連沈華善和沈則敬,都默認了這種怪異的情況。他們從來沒有在應南圖面前,說「對應平川孝順,畢竟是你生身之父」這樣的話語。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之。怪異,也是一種實在的情況,就這樣下去吧。

    在過年之前,沈寧挺著肚子,由應南圖陪同,親自送年禮去沈家,有見一見沈俞氏、和娘家諸人敘敘情誼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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