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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卞傳肅說道。他的臉長得周正,看著是一臉正氣,說出這番話語,卻總覺得有些違和。

    「抓住一點……是哪一點?」卞之和皺眉,聽不出其中的深意。

    「如今你已經是前四卿之一,又是先帝留下的顧命大臣。沒有實質的證據,哪個可以動得了你?你要抓住的,只有一點:帝心!」卞傳肅的聲音略微提了起來。

    「只要成為皇帝的心腹純臣,讓帝王信你護你。不管有多少人想拉你下來,都不會輕易做到!所以,你要想辦法,讓皇上對你言聽計從!」卞傳肅又補充說道。

    言聽計從?聽了卞傳肅的話語,卞之和思考開了。純臣的基調,他早前已經奠下了,特別是在召二王回京一事上,他是一力支持皇上的,相信這一點,皇上也有所感。但是僅僅是這樣,還不夠。

    「要做到這一點,其實不難。把皇上看重的人擠下來,然後讓皇上看見你的忠心,就可以了。這一點,我已有定計……」卞傳肅正氣的臉上,此刻是胸有成竹的表情。

    待卞之和聽了父親的定計之後,臉上焦急難看的臉色,漸漸平和起來。

    又是一日早朝之時,景興帝高坐在宣政殿上,聽著臣下的奏言。他的心情不怎麼美妙,面色自然不怎麼好看。

    宣政殿上,卞之和正在出列奏言,他說的,正是嶺南捷報一事。韶縣縣令沈則高以奇策,瓦解了南越一族,還活捉了南越一族的大首領,並有兩千俘虜。這對於沈則高來說,是一件奇功,對於大永來說,是一則大喜。

    故而卞之和奏言:「臣等以為,韶縣縣令既能治理一縣政事,還能活捉南越大首領,此等奇才,實乃朝廷之福。實應召回京兆,重重嘉獎,以揚我大永人才濟濟。」

    他建議,召沈則高回京述職領功,順便,將南越一族的大首領、俘虜們押解上京兆。此舉,乃是揚大永國威,以便讓更多的大永百姓、官員都知道嶺南大捷報,更重要的是,新帝登基,即有這樣一件大喜事,此也是大永福祉祥瑞;同時,他還奏言,對中書侍郎沈華善也應重賞,以贊其教子有方,因為沈則高,正是沈華善第三子,沈家滿門人才,且忠君忠上,云云;卞之和的奏言一下,朝臣們的目光便集中在沈華善身上,心裡都在想到,沈華善真他媽的太有福氣了!嫡長子沈則敬就不用說了,先前在西寧道立下那三道重功,如今他的第三子,區區一個韶縣縣令,也能立下這樣的功勞,看著,真是讓人眼紅!

    似乎,上天太眷顧沈家了,怎麼這些奇功大事,都是沈家人占了去?----朝臣們這樣想道。

    不止是朝臣,高坐在宣政殿上的景興帝,也是這麼想的。沈家,真的是人才濟濟,就連一個六品縣令,都有這等本事。似乎,父皇立下的這塊磨刀石,越磨越厚重啊……

    「也是,沈家立下如此大功,是應當好好嘉獎一番!准卿所奏!」良久,景興帝這樣說道,沈則高,是應該返回京兆領賞領功了。

    景興帝的話語一落,沈華善就覺得自己的心停了一下。雅妃的事情,他尚未有頭緒,如今,卞之和竟然奏言為沈家嘉賞?

    他此舉,是什麼意思?所謀的,又是為何?

    第三百七十七章征伐出

    京兆的情況,沈寧所知不多。後宮中的情況,她約略知道,卻沒有參與其中;朝堂中的博弈,她就更不知道了,沈華善第二封急信,尚未到達嶺南道。

    沈華善往嶺南道發出的第一封急信,主要是關於雅妃的。雅妃在景興帝面前讒言離間沈家的事情,令沈華善震怒異常。沈寧想起了前一世的遭遇,想到了巫蠱厭勝的辦法。

    沒有人比沈寧更清楚巫蠱厭勝的恐怖了。前一世,她就是因為這個被廢的,春詩和秋歌他們,也因這個被杖殺。這個法子用來對付雅妃,或許過於歹毒,但是為了家族的安寧,再歹毒的辦法,沈寧也願意用,她不怕天譴。

    將信送上京兆之後,沈寧和應南圖就開始整理行什,打算返回京兆了。因為沈華善的急信中,還讓沈寧和應南圖速速返回京兆。

    沈華善讓他們返回京兆,臨時調整嶺南道的布局,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對於京兆的渾水,他深感自己看不清了。而沈寧,曾跟隨俞正道學習縱橫之術,又有前一世的經歷,沈華善想沈寧回去,助一臂之力。

    「皇上的行為……的確有些急進了。新帝登基,當以穩妥為上,皇上此舉,不怕臣心動盪?」應南圖對於京兆的情況,也感到難以理解。新帝登基,尚不足三個月,就發生了不少事情,他也覺得不對勁。

    「所以祖父讓我們返回京兆,看一看是怎麼回事。你在嶺南的私產……都辦妥了嗎?若是返回京兆,會不會有問題?」沈寧想到應南圖的事情,不禁有些愧疚。

    大永的姑娘家,出嫁了當以夫家為重,當安坐後宅,相夫教子,管家處事。可是這些事情,她都沒有做到。在嫁給應南圖之後,她和閨閣之時,相差無幾。所謀的重心,依然還是沈家之事,這當中,固然有應南圖的原因,何嘗不是因為她的心思,仍維繫在沈家?

    厚此,定會薄彼,應南圖,會不會在意?這個問題,早前她問過應南圖。

    「不必多想。你若無此等縱橫本事,當初又怎麼能在安靖鎮救下我?況且,應家之中,又有什麼事情要去做?你拘在後院,反而浪費了。這幾十年來,我都是在外遊歷,反似孤雲野鶴,去哪裡,都是無所謂的。」

    對於沈寧的愧疚,應南圖是這樣回答的。心安處,即是為家,心是處,即是為好,何必一定要將她呆在後院之中呢?

    她是屬於前院的,不是屬於內宅的。----從長泰三十六年開始,應南圖就這樣認為的,如今也沒有變過。

    「私產的事情,還需要一段時間。正好你整理行什,和三叔三嬸他們聚聚舊情。我的事就辦得差不多了。五月初就可起程。」聽得沈寧這麼問,應南圖回答道。他的事情,的確辦得七七八八了,要離開,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嶺南道此處的事情辦妥,回到京兆之後,我就可以帶你去看看我的私產了。」想了想,應南圖這樣又說話了。

    沈寧沒有過問自己私產的情況,這是因為她對自己信任之故,但是這麼大的事情,應南圖還是想著,要告訴她的。

    「呃……我還以為私產,是什麼秘密。」聽得應南圖這樣說,沈寧之前的好奇又被勾了起來。

    「倒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是一時半會說不清楚而已。反正此事不急,待返回京兆再說吧。三叔那邊,那個山坳的情況怎麼樣了?」不欲多說私產的事情,應南圖轉而問了沈則高那邊的情況。

    在趙嘉被擒之後,南越屬下駱越一族的首領烏得,帶著剩餘的南越族人遷向了南嶺更深處,如今幾乎是匿跡了。沈開善和沈則學他們看中的那個山坳,如今已經空出來了,沈家所謀劃的兵器司事宜,已著手進行了。

    「聽得秋梧說,叔祖已經帶著胡兆昌前去那裡了。還有早前秘密尋找的一些工匠,也都陸續安扎在山坳中了。難得來嶺南道一趟,我也想去山坳看看,不若,你陪我前往?」沈寧想到了那個山坳。

    對於祖父當初的族令,沈寧是無比認同的。思過處的伯父沈從善,用了被圈幾十年的代價,向沈家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上官無道;而前世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同樣在證明這個事情。

    重生而來的這八年,似乎也在證明著這個事情。不管是為了避免沈家傾覆的命運,還是為了別的什麼,沈寧都覺得,嶺南道的兵器司一定要建起來!若是動亂四起,沈家將來還有藏身之地,不然,也只是芻狗的命運。

    「好,過兩天,我陪你前去看一看。順便,當時賞南嶺初夏之景了。」應南圖笑著答應了,想到南嶺初夏的景色,也當採風了。

    過了幾日,沈寧和應南圖,便跟隨著沈則高,前往南嶺之中的山坳了。這個事情,當然是瞞著沈蔡氏和沈靜等人的。

    在沈則高看來,如果不是因為父親早前有書信,沈寧也來不得這個地方的。有時候,知道得少一點,會更安全一點。

    南嶺,是嶺南道和江南道交界的地方。連綿不絕的深山,還有蔥鬱茂盛的山林,是南嶺的標誌。

    雖然稱之為南嶺,但是南嶺到底有多高多闊,如今還沒有人知道,總之是不可測量。不然,南越一族,也不可能在南嶺繁衍生息那麼長的時間。

    從韶縣進入南嶺,首見的便是赤艷似紅霞的山崖,這也是南嶺特有的風貌,越過了這些山崖,才算是進入了南嶺深山。那個山坳,就隱藏在南嶺深山之中。

    沈寧和應南圖,跟著沈則高穿過了蔥蔥鬱郁的山林,一路上不知道兜轉了幾個彎折,行了大半日,尚未到達那個山坳。看來,這個山坳的確很隱秘,如果不是跟著沈則高,沈寧和應南圖絕對會找不到那個山坳,就算手中有輿圖,也一樣。

    一旦進入南嶺深山,抬頭連天都很難見到,只有高聳的樹木,如果沒有人帶路,怎麼會找得到?

    「還堅持得住嗎?沒想到這個山坳,會這麼遠……」已經走了這麼長時間了,尚未有到達,沈寧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應南圖見此,便這樣問道。他知道這山路不容易走,卻沒有想到,會這麼遠!她還受得了嗎?

    「沒事。三叔說很快就到了,再堅持一下就好了。」沈寧笑了笑,忽略雙腿酸麻的感覺。前一世,長春冷宮那麼難熬的時日,她都能堅持下去了,如今只是半日山路而已,真的不算什麼。

    見到沈寧微笑的樣子,應南圖沒有說什麼,只是用隨身利劍砍下了一段樹枝,削去了枝葉,權當拐杖,讓沈寧撐著它前行,也算是有支撐之力。

    「拐過這片山林,前面就是了。」又行了大半個時辰,沈則高說了這樣一句話。他們的目的地,馬上就到了。

    沒過多久,他們就穿過了這片山林,那個山坳,沈家所謀劃的兵器司地址,就出現在沈寧面前了!

    如果只是從遠處看去的話,絕對不會發現這裡還藏著一個山坳。只有走到了山林邊,才會發覺,這個山坳,原來這樣奇特。藏在兩座深山之間的,不是懸崖,反而是凹字形的平地,而且占地廣闊。

    山坳的旁邊,順山嶺而下的溪流,看樣子,流水也不小,站在山頂之上,也聽得見溪水淙淙的聲音。

    難怪叔祖他們對這個山坳如此執著,怎麼都捨不得放棄這個地方。這個地方,用作營建兵器司,真是太合適了!就算沈寧不知道兵器司是怎樣的,就只看這廣闊的平地,看這山坳的隱秘,也可猜得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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