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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三千人,不是一個小數目,尤其是三千人快速向前奔跑的時候,發出的巨大悶響,震動了始伏大街,仿佛驚雷一樣,將居住在這裡的重臣們驚醒。
韋景曜、蕭厚仁等淺眠之人早就披衣而起,他們還以為這是春雷滾滾。可是隨即,他們聽到了驚天動地的廝殺聲,始伏大街之上,滿是火光映照,就如白日一樣。
在始伏大街街口,兩王的三千人馬,與早就等候在這裡的五千金吾衛士兵相遇!這五千金吾衛,最前面的,手裡拿著弓箭,以半蹲的姿勢等候著,那箭簇銳利的光芒,在火把的照耀下,更顯森寒。
弓箭兵的後面,則是拿著長纓槍的士兵,一排排肅然靜默,就像一張早就鋪好的網,等候著魚兒的闖入!
見到這樣的情況,上官承佑和上官永平便知道,他們這一次起事的謀劃,早就被人知道了。這樣的事情,露密必死!
可是此刻,上官承佑和上官永平心中,並無半點畏懼,反而無比亢奮!
「諸將們!沖啊!今日,不是生,便是死!奮力一搏尚有生還之機,退職則死無葬生之地!」上官承佑瞠目大吼,手中的利劍,直直往前一指。
「立功立勛的時候倒了!諸將沖啊!」上官永平也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帶領著士兵,不要命的往前沖,想要越過這一道道布防!
沖在最前面的死士,用盾牌擋住了金吾衛的弓箭,一步一步,將雙方的距離儘量縮至最短。儘管如此,仍有眾多的死士不斷倒下,後面直衝上來的人,只能踩踏著他們的屍體,繼續往前衝去。
破損的盾牌、折斷的弓箭、還有不斷倒地的屍體,汩汩流出的鮮血,散布在這長長的始伏大街。這些死士和金吾衛士兵廝殺,爭奪著那一絲生還的希望。
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了,始伏大街兩旁的桂花樹見證著這一場殺戮,他們鮮血流進了大街旁的人工溪流,最後將這溪水都染紅。
宮中的紫宸殿內,燈火通明。已經是子時三刻了,景興帝卻毫無睡意,反而饒有興致地臨摹著太祖的御書。他總覺得,太祖的一勾一畫,看著簡單,氣勢卻非同一般。
臨來臨去,都不滿意。或許,是因為隱隱傳來的喊殺聲,讓他心神不寧。
「唐密,外面情況如何了?」終於,景興帝將筆停了下來,問著一旁侍奉的唐密。
「回稟皇上。五千金吾左右衛早就等候在始伏大街街口了。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刻,想必事可定局,只待金吾中郎將張戈來匯報戰況。」唐密低垂著頭,恭恭敬敬地說道。
「傳朕旨意:除了二王,降或不降,格殺勿論!」景興帝打了個呵欠,終於感覺到略有睡意,卻還是下了這一道指令。
敢搶奪他的皇位的,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必定誅殺之!這是他在含元殿登基之時,就告訴自己的。
二王的性命,必定要留著,但是他們的那些爪牙,必定要剪個一乾二淨!膽敢謀反的,那些人,早就不是他的子民,而是他的敵人。
唐密領命而去,這一道指令,以最快速度傳到了始伏大街,而這個時候,始伏大街中的戰況,已經到了尾聲。
從始伏大街街口看過去,密密麻麻的,都是屍體。這些屍體,有二王死士的,也有金吾衛士兵的,他們,都是大永的子弟。
「主上!戰局已定,我們掩護你逃走!快走!留得青山在……」一個死士擋在上官承佑前面,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倒下了,他的胸前,插著一支利箭。
若是蒼天有眼,必定垂淚。
這些生死相博的人,都是大永的軍士。若是他們戰死在沙場上,殞命在對外入侵中,這定是大永的福祉,他們必將千古留名。可是如今,非是禦敵,而是為了爭權,他們在京兆這裡,在以太祖名諱得名的始伏大街之上,國民相殺,何異於骨肉相殘?
對於一個王朝而言,最悲哀的,不是國土被侵,而是,那本該對著外敵的箭簇,卻she到了自己人的身上。不管為了什麼原因,這一夜,京兆有廝殺,始伏大街血流不止……
當廝殺之聲停止的時候,韋景曜和蕭厚仁等重臣,才巍巍顫顫地打開府門,濃烈得粘稠著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他們的府門前,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都是大永軍士的屍體!
見到這一幕,韋景曜和蕭厚仁忍不住老淚縱橫,心裡覺得有什麼「哐當」一聲碎掉了!
而從景泰大街匆匆趕來的沈華善和左良哲等朝臣,看到始伏大街的慘烈情況,也都驚呆了。
沈華善一向和善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眼淚。他由孫子沈余憲攙扶著,死死地盯著那些屍體,眼淚不止,身體卻越發直挺。這一整個長街的屍體,都是大永的軍士百姓!
國之亡也,以民為土芥,是其禍也;大永雖久,卻艾殺其民,國失瑞,德淪喪!
第三百七十章最終目的
四月初五夜,庸王和憫王反,集死士三千,在始伏大街和金吾衛激戰。這一場殺戮,差不多持續兩個時辰,以始伏大街為激戰中心,波及到周圍的景泰大街、新安大街,死傷將近五千人。
庸王和憫王的死士,絕大部分被擊殺,剩下那些棄械投降的,也被憤怒哀傷的金吾衛士兵斬殺----因為在此次激戰有,有千餘金吾衛士兵被殺。
也不知道是在誰的鼓動下,在擊殺庸王和憫王的死士之後,殺紅了眼的金吾衛士兵,更是衝進了庸王府和憫王府,將兩王府打砸一通,更有好些金吾衛士兵,見到人就殺,兩王府的僕從侍女們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就沒了命。
一時間,呼喊聲、哭救聲不絕,這兩王府瞬間成煉獄。就連匆匆趕到的金吾衛中郎將張戈,都無法阻止這些士兵的惡行。直到他斬殺了數名金吾衛士兵,其餘的士兵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殺的,竟然是手無寸鐵的大永百姓!
然而混亂已成,激戰之中,法不責眾。等到最後肅清軍紀的時候,張戈根本就不知道當初是誰下的手,這一晚的混亂也就沒有人追究了。
這一晚,對於很多人來說,永生都不能忘。京兆的普通百姓在晨早起來之時,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再見到從始伏大街那裡流下來的血水,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庸王和憫王謀反,落敗被擒,此刻正關押在大理寺牢獄裡面,等待景興帝最後的發落。一同被關押在大理寺牢的,還有庸王妃、憫王妃和他們的子嗣,至於兩王府那些家臣,早就在混亂中被殺了。
紫宸殿內,景興帝臉色陰沉,壓抑住怒氣問到:「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不見了?」
唐密瑟縮著,小心翼翼地將金吾衛的匯報說出來:「早前金吾衛士兵衝進兩王府之中,王府一片混亂。到最後清點的時候,才發現少了庸王的嫡長子。庸王妃已經自裁,奴才刑求了庸王及側妃簡氏,他們竟然都不知道……」
唐密說的,正是庸王府中的事。跟在景興帝身邊幾年,唐密自然清楚知道景興帝的心思。如今,庸王和憫王及他們的子嗣都在大理獄中,可是沒有想到,獨獨少了庸王的嫡長子上官恆!
雖然皇上從來沒有說過,會對庸王和憫王趕盡殺絕,但是唐密深知,不說,並不代表著不會做。起碼,庸王府和憫王府的子嗣,必定要在大理獄中。可是如今,出了這樣一個大紕漏!唐密都不知道怎麼向景興帝交代。
他怎麼都想不到,在金吾衛嚴密控制之下,庸王的嫡長子竟然不見了!漏了這麼大一條魚。他是怎麼不見的,現在在哪裡,根本就沒有人知道!
「必定還在京兆之中的!庸王的勢力,已經盡全了!陳家早就離開了京兆。他不會躲到哪裡去的!給我暗地裡搜!一定要找到他為止!」景興帝皺著眉頭,這樣吩咐道。
斬糙除根,這個道理,不用學什麼帝王心術,景興帝都知道。如今出了這個意外,景興帝總覺得,有什麼掙脫了掌控一樣,他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握的情況。
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他找出來!
宮外面的動亂,後宮中的妃嬪,是不用關心,她們也不在意。她們更多在意的是,皇上最近去了那個宮中,皇上最近對誰的賞賜多一些,然後想著,怎麼樣才能讓皇上注意到自己,怎樣能夠吸引皇上多來自己的寢宮。
這是景興帝的妃嬪所在意的事情。至於長泰帝的妃嬪們,就連這一點在意,都沒有了。在長泰帝駕崩之後,那些年輕的妃嬪們,早就被送去寺廟道觀禮佛參禪了,只有高位的妃嬪們,才能繼續留在宮中。
只不過,長泰帝高位的那些妃嬪,都死得七七八八了。深宮之中,除了兩宮皇太后,就只有早就精心禮佛的德太妃和慕太妃了。
本來這兩個太妃,早應該搬進慈安宮享老的了,但是慕太妃因為有兄長卞之和,仍然居住在朝暾宮。德太妃,根本就是被人遺忘了的,誰都沒有在意過她。
只除了一個人,自始至終,都關注著德太妃的情況,等待著,最終報仇雪恨的機會。
「太妃娘娘,延禧宮那邊,有回音了。宮外果然有消息遞了進來。那個地址,奴婢已經知道了。是在秀山附近的安道巷。是不是立即通知舅老爺去找到他們?」朝暾宮內,慕太妃的大宮女青鳶這樣說道。
娘娘猜得沒有錯,不管德太妃怎樣靜心禮佛,都始終斷不了那一份骨血牽掛。她所作出的事不關己,只是為了最後的挽救而已。
如今,宮外遞來的消息,就是最後的明證。想不到,庸王妃會將嫡長子託付給德太妃,當年,她們的關係,並不是太好的。
「庸王妃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能夠護佑上官恆的,除了他的嫡親祖母,不會有別的人了,況且德太妃這些年靜心禮佛,所有人都忘記她了。誰會想到,庸王府的血脈,會躲在她哪裡?」慕太妃笑著說道,即使身著孝服,她當年的容色,仍可見十分。
「可是……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我絕對不會讓她有機會,去護佑這一點血脈!還要她眼睜睜看著,她的血脈,最後是攏在了我手中,受我拜服,敬我信我!這是她欠我的!」慕太妃隨即說道,眼裡像是淬出了毒汁。
當年,德妃給她下藥落胎,讓她絕嗣,這是她們兩人之間的血海深仇,不死不休!如今,她就要將德妃的血脈奪過來,留作以後大用!這是德妃欠了她的!
「把那個地址速給舅老爺送去,一定要在德妃的人去到之前,找到他們兩個人。庸王的血脈,兄長定必有大用!如果這個孩子沒有找到,那麼謀劃了這一場,就沒有了意義!」想了想,慕太妃這樣說道,吩咐青鳶下去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