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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他想起了那一段被圈禁的日子,那種不見天日的絕望,又再一次浮現在他的心頭。那樣的日子,像不能醒來的噩夢一樣,他絕對不能再經歷一次!他絕對不能就這樣等待著,等待那種瀕死的感覺再來!

    「王爺……王爺……」後氏輕聲喚道,神色憂慮。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樣的上官永平嗎,她忽然覺得很害怕,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一樣。

    聽到她的叫喚,上官永平似乎回過神來了,對著後氏掩飾說道:「本王沒事……沒事……」

    是的,沒事,沒事,一定會沒事的,那樣的日子,必定不會再一次發生!如果是那樣,他寧願沒了性命!

    庸王和庸王妃回到京兆沒過久,就因為殘害皇嗣被景興帝下令圈禁。這個事情,誰都想不到,也令得不少朝官唏噓感嘆:早知道會有這個意外,當初皇上不下那道旨意就好了。如今庸王雖被圈禁了,可是皇嗣也沒有了。

    那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兒,是國祚有關,想一想,就讓人惋惜。

    可是坤寧宮中的皇后左氏,就不僅僅覺得惋惜了,她是覺得痛不欲生。一想到重華殿中的事情,她就覺得有刻骨的仇恨,蒼白的臉上,也淬出狠毒,眼中的殺氣根本就不曾掩飾。

    「春喜……傳本宮旨意……」突然間,一直沉默著的左氏開口了,叫來了大宮女春喜,看來是有事情吩咐了。

    「奴婢在……」聽了左氏的叫喚,春喜應聲道。她低垂著頭,不敢看向左氏,聆聽著她的吩咐。

    「傳本宮旨意……當晚重華殿中的內侍宮女,侍奉不力,全都杖殺了……」左氏淡淡地說道,臉上的哀痛早已收斂,此刻神色平靜,仿佛在說著今天天氣很不錯一樣。

    「全部內……杖殺?」春喜倏地抬頭,眼中有懼意,似乎想確認左氏說的話。

    「全部杖殺了……既然他們不能保護好本宮,那麼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左氏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卻讓春喜覺得不寒而慄,只得拖著重步,領命而去。

    春喜離去之後,左氏的臉色才冷凝下來。當晚重華殿中的事,當然不會是那麼簡單的,必定是有人做了手腳,借庸王妃的手,來除掉自己的胎兒。

    是誰做的手腳,她一定會查出來,無論是誰的主意,重華殿的宮女內侍必定有人配合參與,她寧可殺錯,也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況且,她喪子之痛,要有人來撫平,就算杖殺了當晚的內侍宮女,皇上也必定會體諒她!

    果然,在杖殺了那些宮女內侍之後,紫宸殿並沒有什麼話傳出來,景興帝也和往常一樣,來到坤寧宮勸慰於她,讓她好好將養身體,說道他們都還年輕,皇兒必定還會有的。

    此時的左氏,只顧著要自己的胎兒報仇,卻不曾想,這也落入了別人的圈套。此時景興帝雖然沒有反對她的做法,但是她狠戾的惡名,也就此埋下。

    紫宸殿內,景興帝沒有在意皇后左氏杖殺了多少內侍宮女,他關注的,只是庸王府和憫王府的動靜。這兩府在沉寂數天之後,終於有了一絲波瀾,景興帝終於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消息。

    「都查清楚了嗎?原來金吾衛中,還有他們的人?」景興帝聽著唐密的匯報,臉上不僅沒有震怒,反而有著喜色。

    早前,在下令將庸王圈禁之後,景興帝卻給看守庸王府的金吾衛下了密令,那就是外緊內松,不管庸王有什麼樣的舉動,都要裝作沒有看見,甚至,還令金吾衛暗中協助庸王將那些密信送出去。

    由此,景興帝才知道,原來庸王還藏著不少勢力,就連金吾衛中士兵中,也有不少人是他的忠心死士。原本他還擔心,庸王會就此一蹶不振,如今這個結果,令景興帝感到由衷高興。

    更讓他高興的事情,還在後面。從庸王府發出的密信,竟然還送到憫王府中,而且,憫王府和庸王府的聯繫,也越來越緊密。看樣子,這兩府打算聯合起來了。

    事情的發展,正按照他的計劃在走。還有比這更讓人滿意的嗎?----景興帝一時想不出了。

    且說在庸王府中,上官承佑想到這些天的被圈禁的日子,眼神狠戾起來。

    當年糙場案發的時候,長泰帝只是不再見他,並沒有將他圈禁,他並不知道被圈禁的實際滋味。他從來不知道,被圈禁的日子會是這樣的!

    那些金吾衛士兵,什麼都沒有對他做,卻像個木頭人一樣,只是用平靜無波的眼神看著他,仿佛在看著死人一樣。

    那種讓人窒息的絕望感,這樣的日子,再過一天,他都覺得受不了。所以他想盡了辦法,終於通過庸王府中送菜的下人,成功將密信送了出去。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將自己的勢力聯結起來,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上官承佑,在京兆還隱藏著一批勢力。這不意外,當年庸王妃的祖父陳知浩乃是兵部尚書,掌管著軍人的升遷調動,有不少人是投在他門下的。這樣一來,積聚的軍中勢力當然不會少;而且,德太妃的娘家張家,歷任太僕寺的職務,又和軍馬有關。雖然隴南糙場案已經將張家的勢力拔起,但是斬糙是不盡的,還有一些暗地裡的官員士兵,曾欠下過張家和庸王的恩情,此刻,仍為庸王所用。

    當初糙場案發之時,庸王沒有動用這些勢力,是因為他還有自由;而且,長泰帝當時仍在,雖然他厭棄了上官承佑,但虎毒不吃兒,上官承佑還是被封王,還有了封地,他的性命,是無虞的。

    這一批勢力,上官承佑打算以後再用的,等到他在昭通的勢力發展起來的時候,再用;卻沒有想到,接到了回京祭拜的詔令。在出發返回京兆之前,他就有了心裡準備,此行定必凶多吉少,也做到了充足的準備。

    他在昭通所經營的勢力,也跟著一起返回京兆的,那兩千的庸王府兵,已經通過各種途徑,喬裝進入了京兆內城,就等著庸王府最後的命令了。

    憫王府中,上官永平做著和上官承佑相似的事情,他將一封封密信發出去,動用了最隱秘的勢力。他的府門外,沒有看守的金吾衛,因而他的行動,要比上官承佑便捷得多,也無須躲避太多耳目。

    庸王和憫王,這一對昔日曾經相爭的兄弟,此時卻緊密聯繫起來,擯卻了以往的仇怨,只專心做著一件事,就是將暗處所有的勢力都動用起來。

    四月初的京兆,時有春雷滾滾,即使在白日裡,也滿是烏雲密布。

    第三百六十九章京兆血夜

    當最後一封密信發出去的時候,庸王上官承佑吁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該做的事情,他已經做了,人力已盡,看的,就是天意時運了。

    成了,則一步登天,敗了,就永墮阿鼻。

    無非就是這樣而已,比起現在被圈禁的絕望,不會差到哪裡去。蚊蚋尚且趨光,他們怎麼可以不放手一搏?想到如今的形勢,上官承佑沒有半點猶豫。

    憫王府中的上官永平,心志也無比堅定,他們都在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這個世界上,最難受的不是沒有飯吃,而是被狂揍了一頓,還是沒有飯吃。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將別人的飯碗奪過來呢?

    這個說法或許粗鄙,道理卻很實在,上官承佑和上官永平就是這麼想的。

    上官承佑的心思,陳婉柔隱約猜到一點,卻不能夠完全確定。

    在前去重華殿之前,她將兒子上官恆託付給心腹大宮女紫裳,如今紫裳早就帶著上官恆離開了庸王府。可是這些天來,府中竟無一人發覺這個事情,這不知該說幸運還是悲哀。

    幸運的是,他不用被圈禁;悲哀的是,上官承佑竟對他忽略至此。

    憫王府中的後氏,則是敏感地察覺到上官永平的異樣。她曾兩度提起早日返回岷州,可是上官永平總是喃喃說道:「還能返回去嗎?既然返回了京兆,他怎麼會輕易讓我們離開?」

    他是誰,後氏很清楚,一時也無語。她看著總是忙碌著進進出出的上官永平,心中不祥的感覺,始終無法散去。

    不管這兩位王妃心中作何想,在上官承佑和上官永平等待和謀劃中,那一夜終於到來了。這一夜,是長泰四十三年四月初五夜,也是後來史稱的「京兆血夜」。

    這一夜,上官承佑還讓府中長史卜了一卦,乃得地下雷上之豫卦,卦辭曰「豫,利建侯行師」,又曰「順時而動,運行無錯」。

    這卦象表示,所謀軍事,必定能如願。這樣一來,更讓上官承佑信心十足,想到即將要做的事情,他覺得心血都在沸騰。

    他卻忘了,卦象浩淼,奧義深遠,就連司天監君復樂也沒有十足把握占得准,區區一府長史又怎能卜得對呢?

    漆黑子夜,庸王府圍牆,悄無聲息地飛進了數道黑影。這些黑影動作迅猛,與看守庸王府的金吾衛士兵很快就正面對上了。激烈的打鬥過後,這些金吾衛士兵全部都被黑影擊殺了。

    景興帝為了方便上官承佑行事,調來看守庸王府的金吾衛士兵,都不是武藝高強之輩。這些金吾衛士兵,只是景興帝送給上官承佑的祭品而已。

    「主上,外面一切俱已準備妥當了,兩千兵士肅整待命,請主上移步府外。憫王府已經起事,安插在金吾左衛中的人,也策動了部分士兵。主上可直奔皇城,屆時金吾左衛士兵會打開宮門,城門外的金吾衛士兵必不能及時趕到……」

    黑影將庸王府外面的情況快速說了一遍,隨即請上官承佑踏出庸王府,帶領他們沖向皇城,與守候在那裡的金吾衛匯合,直搗皇宮內城。

    「走!我們得搶在其餘金吾衛到來之前,進入到皇宮內城……」上官承佑想到沒有想,就準備離開庸王府。這一段時間被圈禁在這裡,踏出了府門,他才覺得外面還有天大地大,無論如何,他今晚必定要盡力一搏!

    「王爺……」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叫喚。在這子時,這聲低柔,卻直入上官承佑耳中。

    他轉過身,見到陳婉柔站在院中,就這樣靜靜看著他,眼裡似乎有濕潤。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身影亭亭卓卓,仿佛一株盛開的荷花。

    「……等我回來!」此時此刻,上官承佑忽覺喉嚨乾澀,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然後轉身衝出了府門。他帶著兩千死士,沿著始伏大街,直奔皇城門。

    上官承佑帶著的兩千死士,很快就與上官永平的千餘人馬匯合。三千人用著最快的速度朝皇城門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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