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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安靖鎮中的刺殺、搶奪天才匠人胡兆昌、棲月殿之變等事情,都是他經歷或者參與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簡單的事情,他都遊刃有餘。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以為自己會越發從容淡定,卻怎麼都無法預料,一時的人力之失,會造成這麼慘烈的後果。

    大火沖天的夜晚,他垂著「滴滴」淌血的利劍,覺得在敵人的狠厲、天地不仁面前,個人的力量竟然是如此渺小!

    以萬物為芻狗,卻又以萬物為歸成。只有極盡強大的力量,才能避免這些慘烈的損失,如果當初,在松華大街的時候,自己和秋梧能將這些黑衣人全部擊殺了,又怎麼會有後來的事情?說到底,力量太渺小了……

    原來,要求得江湖之遠,只有恬淡的心境是不行的,在此之前,必須擁有與恬淡相配的強力量。這一刻,應南圖仿佛再次聞到西苑民居那種燒焦的味道,對於強大力量的渴望和感悟,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而後蓬勃成長。

    想到這裡,應南圖仿佛忘記了身邊跟著的沈寧,他靜靜站著,而後輕輕抽出了隨身的佩劍,平平一劍刺出。

    沒有任何風雲色變的威勢,這平平的一劍,卻令得前面碗口粗的一棵小樹砰然倒地。那巨響,嚇了沈寧一大跳。然而,她看著似是有悟的應南圖,卻強行壓下了狂跳的心,等待著應南圖自己回過神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的武道始終停滯不前,原來是這樣。」應南圖看著倒地的樹木,喃喃自語。隨即,發現沈寧輕撫著胸膛,站在那裡微微笑。

    「放心,我沒事了。我不會再自責。」見到沈寧這樣的表現,應南圖也輕笑道,眉目深遠,仿佛還是天寧寺那裡沈寧初見的那個侯門公子。

    當然,這些都是早前的事情了。此刻在金碧大街附近的那處院子,應南圖和沈則遠等人一起,沈則敬正和沈得善等人商量著接下來的事情。

    「那個……重傷的姑娘怎麼樣了?」沈則敬問的,是寇色。這是沈寧和應南圖在文鎮種下的機緣,寇色此番來,就是為了得知那些暗帳的下落。雖然事情的發展,遠遠不是當初估計的那樣,但是沈則敬還是認為寇色有大功。

    「雙手已經廢掉了,所幸仍有呼吸。陳成送回來得也及時,當初為彭公子搶救的軍醫妙手回天,能活下性命。」沈寧回著話,想到寇色,她感到十分難過。

    寇色如今安置在她的院子裡面,秋歌和秋書無比仔細地照料著她。那些凌辱的痕跡,那被夾斷的雙手,讓秋歌和秋書這兩個丫鬟忍不住垂淚,也讓沈寧的臉色一再冷凝。此刻她向沈則敬回答的時候,這樣的冷凝,也時不時湧現。

    「她受苦了……」沈則敬只說了這四個字,以孤弱女子之身,能堅持到現在,頑強地活了下來,說明這個姑娘對於生命的渴求是多麼強烈,當然,也說明了,趙鈺罡手下的人是多麼殘厲。

    那些暗帳,趙鈺罡早就心知,就在府衙旁邊守株待兔。為了暗帳,他帶出來的士兵,都能讓自己這方遭受到這樣的損失,他真的不可小覷!

    「總有一天,這些代價都會找回來的!我估計,京兆的處置結果這幾日就到了。一旦李家伏誅,那麼礦藏就要有人接手了,趙鈺罡和謝同甫必不會看著這些份額旁落。那些資金都準備好了嗎?」沈則敬問著沈則遠,將注意力從西宛民居那裡轉移開去。

    「都準備好了,江南和京兆的資金已經到來了,楊家的錢財也準備好了。趙鈺罡和謝同甫,應該也在暗中物色堪當的大商人了,所作的準備,肯定不會少。」沈則遠回答,對自己及趙鈺罡那邊的情況都充分考慮。

    他雖有憂慮,卻有充足信心。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這句他從父親那裡聽來的話,他一直記得很清楚。他卻不知道,這句話,也是沈華善從他兄長沈從善那裡聽來的。

    沈家眾人,都作好了應對的準備,等待著一場硬仗的到來。

    第三百一十七章斗錢多

    「大將軍,西宛民居被大火燒了個乾乾淨淨,那些帳本,肯定是沒有了。將軍可以放心了。」西寧衛駐紮地內,有兵將這樣向趙鈺罡匯報。

    仔細辨認,他就是當時那個下令讓黑衣人放火的人。他接到了趙鈺罡的吩咐,去劫了寇色,雖然最後出了波折,但他覺得自己還是順利完成了任務,正等候趙鈺罡的嘉獎。

    「做得很好!你辦事,我很放心,不然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做。那些帳本毀掉了就好。這下,李公緒和李綿山,就只能一心等死了。」對於那場大火的結果,趙鈺罡是很滿意的,因而心情很好。

    李家出了那樣大的事情,自己若是再保住李家,就是大傻蛋一個,想辦法撇清關係都來不及,還怎麼會幫李家撈人?若是一個弄不好,到時候被牽連,那是項上人頭的事情。

    還好他平時謹慎,並沒有留下什麼書信在李家手中,唯一不妥的,就是每個月李家送來的兩成收益記錄。

    當然,這不妥,隨著西苑民居被燒盡,也被帶走了。閒暇時,趙鈺罡甚至能哼上兩句小曲。

    太子關於處置李家的旨意已經到達京兆了,當看到那個夷三族的處置結果時,沈則敬頓了頓,隨即斂了眉。

    夷三族,這刑罰過重了。李家論罪當誅,但是三族之人,絕大多數都不知道李家有那樣的野心,株連甚廣,這不是好事。

    想必父親也勸誡過太子的吧,只是這旨意還是到了西寧道。那麼,是父親的勸誡無效?還是太子要收威嚇懲戒之效?

    「步雲,派人將消息放出去吧。就說這消息屬實,昆州府衙過幾天就會收到……」想了想,沈則敬這樣說道,定下了一個主意。天道尚且不會做絕,何況是人道乎?

    「大人,旨意已經到了,此乃欺君……」楊步雲聽了沈則敬的話語,忍不住一愣。這……罔顧上意,放走那些人,若是太子怪罪下來,這可怎麼辦?

    「呃……你看到京兆來的文書了嗎?反正我是沒有看到。或者是路上耽擱了幾天,或者是府中書吏將它放在一旁了。欺君?你想得太多了。」沈則敬微微笑著說道。

    這話,聽得楊步雲又是一愣。雖則沈則敬來到昆州的時間不長,但這幾個月一來,楊步雲對這個主官的為人處事是再三讚嘆。雖然他沒有對沈則敬有什麼奉承討好的說話,但是他的言行,總是下意識在追隨模仿沈則敬。

    只有高度認同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去追隨模仿他。

    「是的,下官這就去辦。」聽了沈則敬這一番詞語,楊步雲有些想笑。是呀,路上耽擱的時間,與昆州府衙何干呢?

    隨即,太子欲將李家夷三族的打算悄悄地在昆州、西寧道一帶流傳。傳這話的人,還道這消息絕對是真的,他遠房親戚的侄子的遠房親戚,就是在宮裡當差的,這不會有錯。

    不管這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自認為在李家三族範圍之內的人家,是嚇得心肝都差點沒了。他們以平生所能做到的最快手腳,將手中的資產拋售出去,然後和家人一起,有多遠就逃多遠;甚至有的人家,直接卷了家中的本金就逃了,最後他們名下的資產,自然是收歸昆州府衙所有。

    沒兩天,眼見著李家三族姻親都差不多跑光了,沈則敬這才慢悠悠的公布京兆的旨意:李家就地正法,夷三族!

    李綿山在獄中接到這個旨意的時候,什麼話也說不上來,只跌坐在地下,如木偶泥胎。寇色離去之後,已經好些天了,卻杳無音訊,這個時候,他也想到了,或許寇色是別人的棋子,就是為了專門從他這些得到這些暗帳!

    只是,這些暗帳最後結果是怎麼樣,都與他沒有關係了。李老爺子早就在獄中病逝,反倒留了個全屍。直到受刑之時,李綿山還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樣子,和當初的彭瑾倒有些相似了。反倒是李惠山和李次山,面色平靜,甚至還有一種解脫的輕鬆。

    終於結束了,他們這樣想著。顯赫的李家,曾經昆州三家之首的李家,因為歷代族長的野心,最後以摧枯折腐的姿勢,在昆州歷史上消失。只留下讓人談論不絕的那驚現的望君歸和望君出。

    當然,偶爾也有人談論前大將軍彭明義的唯一血脈彭瑾。早前李家出了一紙聲明,道是李家和彭瑾脫離關係,以後災禍喜幸各不相干。那時候百姓對他同情憐憫,現在他們是感嘆他的好運天佑了。

    隨著李家伏誅,一件大事也被擺在了趙鈺罡和謝同甫的眼前,那就是關於西寧道礦藏這門生意的經營打理!

    原本這門礦藏的生意,一直都是有李家的李綿山來主理的,李家占據著礦藏生意的絕大多數份額,其餘的份額,則是讓昆州的一些商人攤分開去了。以李家為首的昆州商人們,有著對這些礦藏的絕對控制權。

    現在,李家已經沒有了,那麼這門生意會怎麼樣?那麼又是誰來接管這門生意?

    對此,昆州刺史沈則敬表示早有想法,所以他笑著說道:「李家所在地,乃昆州轄內。這西寧道礦藏,又以昆州物藏最豐、品類最多。李家既然沒有了,那麼礦藏這門生意,還是要收歸昆州府衙為上。」

    他面前坐著的,就是趙鈺罡和謝同甫。如今這三個人齊聚一起,就是商討如何處理西寧道礦藏的問題。沈則敬是昆州主官,礦藏名義還是歸西寧衛主理的,謝同甫乃是西寧道的主官,這三個官員,在此討論西寧道礦藏的走向,太正常了。

    聽了沈則敬這話,趙鈺罡和謝同甫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沈則敬現在是昆州刺史,如果被收歸昆州府衙,那和將這礦藏放到沈則敬手裡有什麼差別?

    「這樣恐怕不妥。歷來沒有府衙掌管礦藏之事。涉及眾多錢財,府吏還是不便插手,以免出現貪腐之事。」謝同甫沉吟片刻,開口了。從吏治之上談開去,有道理。

    「按照往年的慣例,西寧衛雖然不直接打理這些礦藏,卻還是有監督、審核之權的。這礦藏份額的事情,若是直接收歸昆州府衙,那麼監審之事如何進行?再說了。這礦藏份額也不只是李家所有,還有其餘的商人。若是收歸府衙,那麼其餘的商人怎麼辦?」趙鈺罡也說話了,從西寧衛和份額商人出發,很適宜。

    「那麼兩位大人意如何呢?得趕快有個定奪才是,須知朝廷的要求一旦下來,礦藏的生意就是不能停的。」沈則敬倒沒有堅持,而是讓這兩個人拿出一個解決辦法來。

    反正他已經提出了辦法,已經被反駁了,那麼就翹起雙手,等他們的真知灼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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