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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大人,又有兩戶人家離開昆州了,要不要……」楊步雲沒有將話說完。李家入獄之後,與李家有親有舊的人家倒走了一半。楊步雲看到這樣的情況,心裡有些著急。

    「且隨他們去吧。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是算是一絲善念。」沈則敬這樣說道。他知道楊步雲想說的是什麼,卻覺得沒有必要。京兆的旨意尚未下來,這些人為了謹慎起見出逃,他又有何必要將他們抓回來呢?

    「大人說的是。」楊步雲點點頭。他只是想到了不能放過李家,卻沒有想到這絲善念。聽了沈則敬的話,他不禁有些郝然。

    「從李家查抄到帳本,果真是沒有昆州礦藏的暗帳嗎?」沈則敬凝著眉,想知道這些帳本最後的核查結果怎麼樣了。

    「沒有,下官已經再三檢點過了,還是沒有。那些暗帳,想必是被李家人藏在另外的地方了。知道這些暗帳藏於何處的人,應該只有李老爺子和李綿山。李老爺子一直昏厥著,沒有醒來。李綿山,私下也刑求了,怎麼都不肯說。」

    楊步雲知道這些暗帳的重要性,核查的時候,已經無比仔細的了,甚至還暗中讓楊老爺子和楊步勛也在其中檢點,卻一無所獲。

    楊步雲說的結果,沈則敬早有所料,心下還是有點失望。

    在李家大宅前,他對趙鈺罡膽敢那樣不客氣地說話,其一固然是因為背後吳越沈家之勢,其二是想到彭明義遇害之事,其三當然是知道趙鈺罡和李家的勾結。

    可是現在,沒有礦藏的暗帳,就沒有李家和趙、謝兩人勾結的證據,直接通過李家這事查清西寧道窩案的想法就不可行了。

    沈家猜測李家門宅之中,會隱藏有望君歸這樣驚世駭族的東西,是早些天的事情,還是沈宛來到西寧道之後。

    沈宛雖然住在刺史府中,但時不時來到金碧大街附近找沈寧玩,待在沈寧院子的時間也不少。她素愛動手工,又加上手巧,總愛在沈寧院子裡編折些小玩兒,沈寧也將一疊疊廢舊紙張送與她玩。

    這日,沈宛照常用沈寧給的廢紙來編織,卻見到紙上有些繚亂的字跡,她便隨意說了出來:「不能看大門?為什麼?門上有什麼東西嗎?」

    沈寧正笑看沈宛的手有多巧呢,突然聽到沈宛說這句話,便下意識跟著說道:「什麼門上有東西?」

    「就是這裡寫著啊,不能看大門,門上有什麼東西嗎?真奇怪。」沈宛咕噥著說道。

    沈寧記得這句話從何而來了,那是李惠山的身邊人送來的。電光火石間,沈寧也想到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之前陷入了一個誤圈,總是認為李綿山是在看低李惠山,卻沒有想到,這話,卻是簡單得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能看向大門,就是為了不露端倪,那麼,大門裡究竟有什麼東西?幾扇大門,能隱藏什麼東西?這個時候,沈寧想到李家門前那堵氣勢巍峨的高牆。

    不,不會是大門,大門每天被推開關上,若是有什麼問題,早就被人察覺了。最可疑的,反而是這些巍然不動的高牆。

    秋梧去查探過後,懷疑這些高牆中空之後,沈寧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些高牆裡面,必定隱藏著什麼東西。

    可是,是什麼東西呢?原先沈寧還一籌莫展,待她從彭瑾口中得知李家議事廳掛著的對聯乃是「一收一攏,望出望歸」之後,就猜到隱藏其中的,是什麼了。

    這才有了後來的事。還故意弄了那麼一則證據交換的戲,那兩成份額,固然是沈家需要的,但重要的,是為了將彭瑾從李家關係中剔出來。

    彭瑾是剔出來了,可是礦藏的暗帳沒有找到,自己這邊的事還沒有完。沈則敬揉了揉眉頭,不再去想這些過去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找到那些暗帳。

    「李綿山入獄期間,有沒有特別的人去見過他?」想到了獄中的李綿山,沈則敬覺得還是只能從他那裡著手。李老爺子就算醒來,估計也凶多吉少了。

    「大人……您忘了,李家犯的是謀反之罪,不可輕易探望的。」聽著沈則敬的問題,楊步雲頓感奇怪。這個規定,大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嗯,對了,我差點忘了,這樣吧,昆州府衙體恤一點,免得昆州官員以為我和李家對著幹,特別恩准,李家姻親故舊們,可以給獄中的李家人,送些吃食。」聽了楊步雲的話語,沈則敬點點頭,隨即拈鬚微笑道。

    昆州府大牢內,李惠山、李綿山和李次山三人是與其餘李家分開看管的,這幾個人是李家的核心子弟,看管更加嚴厲一些。

    李惠山和李次山見到出了那樣的驚變,早就嚇呆了。呆過之後,他們最的感受就是害怕,李家的會有什麼下場,不用想,他們都是知道會是怎樣,等死而已。是以李惠山和李李次山,每日裡只驚懼地等著最後那個時刻到來,什麼也不想。

    只有李綿山,雖然他的身體已經極度困頓,但他的精神還依然那麼強硬,就像年輕時的李老爺子一樣。就算獄卒們想著辦法折磨了他幾次。他的眼神仍是閃亮有神。

    「唉,你們李家,平日裡做人也不咋樣。這些天都沒有一個人來探望你們。真是淒涼,牆推眾人倒啊……」有獄卒來給李綿山送飯食的時候,總會這樣譏笑一番。

    是的,這獄卒說得也沒有錯。就算李家曾是昆州三家之首,可是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所有人都恨不得離李家遠遠的,恨不得和李家能撇得多清就多清,又怎麼會派人來給他送吃食?

    雖然外面送來的吃食,李綿山也不敢吃,但是在開恩允許探望的情況下,竟然沒有一個人來看望,這仍讓李綿山感到憤怒。

    那些人,以往從李家得到多大的好處,又從李家這裡得到過多少庇護,全都像餵了狗!

    還是那句話,以利相聚,利盡人散,此乃常理。

    然而這一天,李綿山都沒有想到,還會有人來看望他,他更加沒有想到的,來的人竟然會是她!

    「主子,我是今日才知道,原來還可以來探望主子。閒中好易主之後,我們這些人也四散了。現在才能來看望主子,請主子見諒。這是我準備的吃食,請主子慢用。」一把能讓人蘇軟入骨的聲音,隔著鐵柵欄傳到李綿山耳中。

    而說罷這句話的女人,將豐盛的酒食一一從食籃裡面端了出來,拜訪在鐵柵欄前,隨即,溫溫柔柔地看著他。

    這個女人,雖然衣裳樸素,臉容也明顯修飾過了,使自己顯得更平凡一些。但是這些,仍然掩飾不住她絕好的容色,那種誘惑而脫俗的風情,讓人見之難忘。

    這是他手下的棋子,是他擺放在文鎮青樓「閒中好」中的棋子,就是為了刺探和收集安北都護府消息的。沒有想到,如今自己落難至此地步,竟然會是她來看望他!

    「寇色,你有心了……」李綿山喃喃道,心中百味雜陳。他也睡過寇色,但是說真的那句,他根本就沒有喜愛過她,也沒有把在乎過她。在他心中,她就是一枚棋子而已然也不會讓她去青樓賣笑了。

    可是,最後盡情盡義的,是這枚他隨手可以丟棄的棋子。從來情誼出風塵,這古人話,真沒有說錯。

    「朝廷的旨意還沒有來到,李家很多姻親都跑了。現在是沈則敬一人說了算,大將軍和謝大人那裡,十分平靜……」寇色壓低了聲音說道,作為一枚棋子,她受過不少訓練,是以此刻能將外面的情況告訴李綿山。

    「趙鈺罡,謝同甫……」李綿山心裡默念道,原先他還一直在等著趙鈺罡、謝同甫的人到來,可是這麼長時間了,他們都沒有出現,來的,反而是寇色。

    「寇色,你去幫我做件事,你去見謝同甫和彭明義……」寇色的家世過往,沒有人比李綿山更清楚了,她在這個世上,絕對沒有其他的勢力牽絆,又在這個危難的時刻到來,讓李綿山對她前所未有地信任。

    他出不了去,但是寇色可以,寇色可以用那些東西來要挾謝同甫和趙鈺罡,讓他們將李家人救出去。

    出了那樣大的事情,李綿山心知這兩個人不會救他,也救不了他。但是以他們兩個人的勢力,要在獄中撈出幾個李家人,還是可以的。他要將李家下一代最優秀的幾個子弟保存下來,這就要寇色幫忙了。

    「好的,寇色定為主子辦成這個事情……」寇色微笑著聽著李綿山的種種吩咐,重重允諾道,樸素的釵裙掩蓋不住她艷麗的容色。

    第三百一十四章寇色

    寇色離開昆州府牢的時候,手裡挽著一個空空的食籃,神色極其平靜,仿佛尋常婦人去完菜市一樣,而不是剛從府牢里探視出來。

    她的心底,則強壓住激動,將李綿山在她掌心劃撥的地址牢牢記住,她沒有想到,李綿山竟然將這些暗帳藏在普通民居當中,難怪他們翻遍了李綿山的別院居所都一無所獲。

    原本還以為,要讓李綿山說出那些暗帳的下落,還需要費好大週摺,寇色也作好了多來幾次的準備,卻沒有想到,只是來這一次,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

    或許是李綿山覺得時間不多了,又或許是覺得除了寇色無人可相託了,事情要比想像中順利。現在已經知道了那個地址,只要去那裡將這些暗帳取出來就可以。

    這是沈家拜託她做事情,不,這也不是拜託,而是她願意為沈家做的事情。當她在文鎮聽說李家出了那樣的大事之後,就知道當初在「閒中好」那個沈家人說的一番話已經實現了,李家分崩離析,整個家族都被拔起。

    就像當初我們王家一樣……寇色這樣想著,平靜的面容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然後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淋漓。那個時候,她還小,可是對於那一切,李家是怎樣誣陷她家,自己的父母兄長又是怎樣冤死的,她記得很清楚。

    李家有今日下場,定是天道輪常報應不慡!

    想到這裡,寇色的面容沉了沉,警覺地看了看身後和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腳步才快了起來,趕往約定好的地方。她要儘快將這個地址告訴沈家人,以便他們有進一步的行動,遲則恐防有變。

    秋梧帶著幾個如流處的人,就在昆州府衙旁邊的小茶居等著。他們在這裡,只要是為了接應寇色的消息,也是為了及時保護寇色。原本他們打算尾隨寇色一路保護的,但是不知道寇色還要去府牢幾次,這樣反而引起有心人的警覺,便在這裡等著了。

    這茶居就在府衙旁邊,只要寇色出了大牢,再走百餘步便是了,這是一段很短的距離。然而就是這樣短的距離,就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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