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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家族,家族,家後面有族在支撐,才能夠安穩存在啊。
「二弟……三百萬,本家資金有多餘的三百萬嗎?」良久,李惠山艱澀地開了口,這樣問著李綿山。
本家的資金,一向是李綿山在打理的,這是因為本家資金要源源不斷地供給李綿山打理的那門生意。當然,本家資金的絕大部分,來源於李綿山打理的那門生意,這是一個循環的過程。
對於本家資金,李惠山肖想過無數次,對掌控本家資金的李綿山,他也嫉恨過無數次,因為他總覺得,自己作為嫡枝嫡長,本家的資金應該歸自己打理才對。可是現今,他唯一希冀的就是,本家資金在李綿山的打理下,有足夠的金額數量。
「最近那門生意的周轉也極為緊湊。我之前說過的了,朝廷下達的要求多了起來,出產的原料都囤積在西寧道,西寧衛那邊也沒有接到通知,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些原料。本家資金,我已經抽調大部分用作生意運轉。……」李綿山嘆了一口氣,將情況如實說來,語氣中有悔恨和無奈。
如果不是因為那門生意這樣忙碌,他也不至於無暇顧及三七的情況的。
「二哥,那就是沒有辦法了嗎?那麼尚藥局和監察御史的督查怎麼辦?」李次山懦懦地開口。
「唯今之計,只有將送往那三處的收益暫且緩兩個月了……」李惠山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停下了。
那三處的收益,加上本家還存有的資金,三百萬是沒有問題的。兩個月的時間,足夠李家喘過氣來了。況且,這麼多年的孝敬了,只是遲了兩個月將收益送上,想必那三個人是沒有意見的。
是夜,李次山再次去胡氏安和堂見了胡不塗,說的,還是那五千斤三七的事情。這一次,尚未等胡不塗開口,李次山就將三百萬兩銀票放在胡不塗前面了,銀票上面大大的「千秋錢莊」印鑑,仿佛在搖動著室內的燭光。
果然,無論任何時候看,銀票的光芒都是很動人的。胡不塗滿意地想,收下這幾疊銀票,吩咐著安和堂的小夥計,將早已綑紮好的五千斤三七,穩穩噹噹地送到李家大宅裡面。
三百萬兩,換五千斤三七,不,應該說是換李家上下安穩,胡不塗覺得李家這生意做得也不虧了。所以最後他還笑著說了一句話:「李家果真是昆州三家之首,太慡快了。真的希望和你們還有合作的機會啊……」
「哼!」回應胡不塗的,則是李次山冷冷的一聲鼻音。這一次,已經讓自家損失慘重了,再合作一次?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聽到這聲冷哼,胡不塗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語。年輕人就是太著急了,合作的機會嘛,還是會有的……
兩天後,陳太醫會同前來昆州的御史台官員,開始督查昆州藥材儲備的情況。這一次督查昆州,是戶部尚書江成海建議的。因為西燕的亂局情況,已經加急送到京兆了,故而江成海認為,昆州藥材儲備情況,也要驗一下了,以便作好相應的準備。
帶著監察御史前來昆州的御史台官員,可以算得上是沈家的老熟人了,他就是汪直,當年曾來過西寧道尋找姜形黃精的監察御史,如今已經是台院從六品侍御史了。
秋梧站在涌動的人群中,看著那個打過幾次交道的汪直,他正和陳太醫一起,跟著李次山等幾個藥市行會的人,走進了藥市行會之中。看樣子,應該是核算那些藥材儲備去了。事情到了這裡,秋梧認為可以去向主子們交差了。
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秋梧興致勃勃地描述著李次山頹敗的臉色,聽得沈寧忍不住微微笑。想來也是,用三百萬兩買了五千斤三七,換了任何人,臉色都好不到哪裡去的。
可是,沈寧和胡不塗所想的一樣,這三百萬,李家花得,也不枉了!沈、胡兩家在西寧道花了那麼多時間和心力,若是不能從李家那裡得到這三百萬兩,這昆州的局面,怎麼打開呢?
初時,沈寧看到了沈余益從西燕傳回來的信息,知道西燕的局勢即將有變,她就知道,李家必定會發西燕這筆局難財的,她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
將西寧道、北疆、京兆三地風雲變幻的局勢,融匯在一個小小的三七事件中,中間費了多少心裡力、走了多少精步,沈寧都記不清了。
通過寇色,引起李次山對西燕局勢的關注,催足他推高三七價格的心思;藉助北疆局勢,將李家囤積起來的三七一次清走;讓胡不塗出手,是為了將這個格局再做大一點;通過江成海,促成尚藥局和御史台對昆州藥材儲備的督查……
這一步步做下來,沈寧自己也有些膽戰心驚,因為不知道事情會走向哪一步,所幸到了這一步,都很順利。
那些出場的眾多人物,寇色、胡不塗和楊老爺子等人,也順利演完了他們的角色。當然,最應該感激的,乃是李家眾人。
如果不是李家太貪,貪得竟然將三七倒賣與西燕,貪得竟然膽敢挪用藥材儲備中的三七,事情又怎麼會是如今這樣呢。
縱橫捭闔之策,說到底,謀的,還是眾人利慾之心。
人有貪慾,這是太正常的事了,沒有貪慾的人,定然不存在這個世上的。可是,貪慾,得有限度,不能無休止的泛濫下去。一個李家,就能拿出三百萬兩,可見這些年,昆州錢財賦稅都到哪裡去了!
要想從西寧道這裡拿到這些賦稅,那麼就必須往西寧道投入更多的錢財和心力,這一點,沈寧是知道的。她也堅信,祖父想要打通西寧商路的心愿,一定可以完成。
「欲將敗之,必故輔之。史書果然沒有騙我啊。」沈寧笑著說道,不知道是在感嘆,還是在自省。
金碧大街旁的縱深院子裡,沈家眾人和應南圖,饒有興致地看著胡不塗在展示那三百萬兩銀票。
三百萬兩銀票疊起來,是怎樣的,沈寧還真是沒有見過。如今看了,也不覺得是有多麼厚的幾疊,總歸也就是那樣吧。
「果然如我們所料。李家本金,是不會有三百萬之多的。如今為了應付御史台的督查,李家拿出這三百萬,想必是李綿山從那門生意裡面拿出來的了。只是,不知道李綿山能拿出多少個三百萬?」沈得善倒有些好奇。
那門生意,耗資周轉之大,就算再能生金,也不會有那麼多個三百萬吧?
「要想知道那門生意里,能拿出多少個三百萬,問問彭公子或許就能知道了。最近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去聞香閣了,只專心在彭將軍身邊做一等一的孝子。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是怎麼樣了?」沈余同一臉正經地說道。
他這話說出來,特別是說著什麼一等一孝子這樣的話語,卻不知為何甚有喜感,沈余守和應南圖都忍不住笑了。
「一等一的孝子,是這樣也沒有錯……我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好了。接下來,就看楊老爺子和彭大公子的了。」沈則遠笑著總結道,心想這一段時間的殫精竭慮終於有了一點結果,就是終於逼著李綿山從那門生意里拿出了三百萬兩。
李綿山以為,從那門生意那裡拿出三百萬來,就是完結了嗎?不,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第二百九十二章事成一半
彭明義大將軍最近的日子過得比較滋潤,因為他唯一的兒子、一向爛泥扶不上壁的紈絝子弟彭瑾,最近變得懂事明理起來,而且頗為上進,甚至絕了去煙花柳巷的蹤跡。
更讓他驚喜的是,父子之間偶爾也有些話可說了。
對於彭瑾的轉變,彭明義雖然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欣慰。只要這個兒子不再像以往那樣,整天酒色財氣不離身,不對人對事桀驁不馴,他就覺得這個兒子是好的了。
父子兩人相處的時候,彭明義也曾問過他:「怎麼最近忽然想閒在家中了?你那些豬……朋友們不喚你一道出去?」
彭瑾只懶洋洋地回了一句:「忽然就覺得沒有意思,不想去了。聞香閣的酒,還沒有府中的醇厚。」
「……」聽了這個回答,彭明義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只是想著,這個兒子突然間悟了,也是件好事,就不再計較他早前整天在聞香閣流連的事情了。
「整天呆在府中也不是好事,不若我給你找個差事做吧?」彭明義和彭瑾之間,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麼多話了,難得的還是氣氛平和。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便隨意找了個話題,以消弭父子間這種疏遠感。
「也好,反正老是待在府中我也膩了,找點事情做也好。勞煩父親了。」彭瑾也不太習慣這種平和的氛圍,話語很簡短。
「不如在西寧衛裡面謀個位置吧。反正蕭副將你也是認識的,做起事來方便很多……」彭明義想了想,這樣說道。
當然,彭明義心中想到的一些話沒好意思說出來,那就是他知道自己兒子一向紈絝,也不曾學過什麼本領,怕是做不好其他事情。把他放在西寧衛軍中,放在自己麾下,若是有什麼事情,自己絕對可以兜著。
「但憑父親的意思。不過我若是不喜歡,還是要另謀差事的……」彭瑾這樣回答,乍一聽,彭瑾說話毫不客氣。這是二十年來的習慣語氣了,誰叫彭明義心中一直對他有愧呢?
沒幾天,彭明義就給彭瑾在西寧道安排一個官職,乃是從七品上大將軍親衛。這個官職雖然等級很低,也沒有具體的職責,卻有入帳幕參軍事的資格。
說白了,這個官職,就是留給衛主官的親信的,彭瑾是彭明義的唯一兒子,他得了這個位置,西寧衛諸兵將自然是歡迎之至。
彭瑾有了大將軍親衛這個職務,不外是為彭明義端茶遞水、送收諜報等等,雖然沒有做什麼實事,但是和彭明義相處的時間就多了起來。
人的感情,是靠處出來的,父子之間也是這樣,相處的時間漸多,看到的事情也就越多,對一個人的評價就立體中肯起來。
因此,彭明義發現,以前在自己眼中一無是處的紈絝兒子,竟然也是有幾分本事的人。
他很活絡,很仗義,和西寧衛諸兵將都相處得很好,就連和副將軍蕭若元,也能談笑風生,仿佛哥倆好的樣子;和那些小士兵,也能說到一塊兒去,甚至有過偷偷和士兵們在西寧衛升火烤羊腿的輝煌紀錄,當然,和士兵一同受罰了,罰站一天一夜滴水不進。
令彭明義驚奇的是,這個看起來受不得苦的兒子,竟然也咬牙堅持下來,雖然受罰之後在病床上躺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