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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衣裳雖小,而禮制實大,這一點,是大永所有官員的共識。
上述的那套太子袞冕,太子在冊封典禮的時候就穿過,他很喜歡這套袞冕,當時穿上它的時候,感覺威嚴盡顯,也深刻感受到自己已經是大永的皇太子了,再不是十二皇子所那個默默無聞的小皇子。
因此,太子對那套太子袞冕有著特殊的感情,尤其是那頂九旒冠,他最為喜歡。九旒輕搖,可以給他帶來無限的想像,仿佛透過九旒冠,他可以睥睨天下蒼生。
對九旒冠有這樣的感情,太子自然就很想再次戴一戴了。到了納良娣的那一日,太子看著禮部準備的三梁冠是極為不滿意。試來試去,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想了想,他便對貼身內侍何德說:「這三梁冠本太子戴著實在難受。你去庫房給我拿來九旒冠。今天就戴那冠吧。今天是喜日子,那頂冠好看,本太子戴著也舒服。」
何德恭敬地領命前去了,帶著兩個宮女翻找了東宮庫房,將九旒冠給太子給準備好了。
何德自小就進宮,一直在冷宮當差,是在東宮大換血之後才被補充進東宮的。因為他老實忠直、背後又沒有別的勢力牽扯,才被調到太子身邊當內侍。
在皇宮這個地方,老實忠厚、沒有實力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直白的形容,那就是不得主子信用。不得主子信用的內侍,也就沒有機會去各宮見識世面,也就沒有眼力去知曉每事代表的意義。
所以,他雖然老實忠厚,卻見識微薄,根本就不知道九旒冠、三梁冠所代表的意義。這個老實人自然就按照太子的吩咐找來了九旒冠,此事也沒有告訴詹事府的官員們,就這樣給太子戴上了。
恰好太子舍人張棻那天拉肚子起不了身,沒有在東宮當差,其餘內侍為了太子納良娣的事在各處奔走,也沒能仔細看看太子穿戴的事宜。
就這樣一通流轉錯失下來,詹事府的官員、禮部的官員都不知道太子將三梁冠換成了九旒冠。
當太子換好吉服笑意盈盈地踏出寢殿的時候,詹事府的官員一看:我的娘,太子怎麼戴著九旒冠?這不是娶太子妃,而是納太子良娣,太子應該戴著三梁冠的啊!
是禮部的人失職了還是太子犯渾了?負責管理儀服的東宮內侍到哪裡去了?負責監督東宮儀服之禮的官員去哪裡了?怎麼會出現這麼明顯的差錯?
少詹事邱盛年等官員在慌亂之餘,忙不迭地給太子更正過來,少不了一番驚嚇流汗。
可是當他們看見太子戀戀不捨地看著那九旒冠時,邱盛年的心裡巴涼巴涼的,覺得頭頂有幾隻黑烏鴉在飛過:難道是沒人跟你講過九旒冠就只能戴那麼幾次嗎?隨皇上祭祀、冊封、謁廟、納妃,數來數去,也就是這幾個場合了!
此事也被火速上報到沈華善那裡,邱盛年將太子那「如望美人之遠去戀戀不捨」的眼神也描述得極為精準。這樣簡單直白的錯誤都能犯,說實話,邱盛年對太子感到無比佩服!
沈華善聽了之後感到無比憤怒,拍著桌子大喝道:「難道沒有人給太子講過《大典》嗎?難道東宮內侍沒有人知道《大典》嗎?難道東宮儀服內侍沒有監督這些嗎?」
結論還真是沒有!沒有人給太子講過大永禮儀中最基本的《大永大典》,而現在在東宮當差的內侍和宮女,竟然沒有一個人懂得《大永大典》!
原先就說過,太子,上官景安,在被冊封為太子之前,長於深宮,從未接觸政事,在他被冊立為太子之時,尚未開府,自然就不了解這些禮儀制度,反正一切都有內侍、宮女打點。
而容貴妃在先期的時候,也只當上官景安是一般皇子一樣教養的,哪裡會跟他說什么九旒冠和三梁冠的差別?
後期,容貴妃又為上官景安謀劃這謀劃那的,一來二去的,竟然還真的沒有人對太子說過這些基本的禮儀之道。
而東宮的內侍和宮女之所以不懂,那就更簡單了!
長泰帝因為高觀、李進建議太子營建鞠場之事,遷怒了東宮所有的內侍和宮女,因而東宮內侍、宮女大換血,新補充進來的都是忠厚、沒有勢力牽扯的人。
忠厚也就是辦事不靈活,沒有勢力牽扯就是不得主子重用見識少。這樣的主子和這樣的奴僕,當然就可以發生將三梁冠換成九旒冠這樣的烏龍事了!
沈華善想清楚了這個烏龍事,不由得哭笑不得,太子在換上三梁冠之後,倒是歡天喜地等待著太子良娣進來,可憐底下的詹事府官員是一片靜穆。
他們在詹事府等待著沈華善的訓話,看著沈華善黑如墨斗的臉色,這些官員都忍不住想摸摸額頭,似乎有冷汗了。
沈華善也想摸摸額頭,好險啊,心裡也感到一陣陣後怕。
好在先前的年長的皇子都失去帝心,被逐到偏遠的封地為王了,後面的皇子又太小,不然十二皇子能不能坐穩這個太子之位還真是難說,這太子犯傻得也太厲害了!
早些日子前恭後倨的事情就不說了,現在竟然還鬧出換冠這樣的事情來,真是……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妄動
太子納良娣當天,出了換冠那樣明顯到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差錯,令得沈華善和邱盛年等官員是一頭冷汗。這個事情過去之後,沈華善覺得,是有必要將詹事府的官員召集起來訓一訓了。
「本官知道,諸位都有朝職在身,又加上在忙碌太子大婚諸事,所以太子納良娣,一時疏忽也是正常的。但是,這樣的事情,僅此一次!以後絕對不能發生了!」
「太子舍人張棻生病不能督導太子左右,此事怎麼沒有上報?內侍何德翻找庫房,怎麼也沒有人來報?太子在服吉服之時,怎麼會沒有詹事府官員在側?非得要等到太子出寢殿,才發現這個錯誤?幸好此事是在東宮範圍內,若是此事傳到皇上耳中、傳到百官耳中,會有怎麼樣的後果?!」沈華善沉著臉說道。
上任太子詹事一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嚴厲地對這些下屬說話。這個儀服小事,體現的是東宮、詹事府出現了嚴重的監管漏洞。
幸好這次只是戴錯了頭冠,還能及時換下來。若是別的事情呢?若是別的嚴重一點的事情呢?整個詹事府的官員都避不過問責追究!
邱盛年等詹事府的官員都沒有作聲,在最初的慌亂過去之後,他們有一種深深的自責。說到底,是自己這些詹事府的官員失職,沒有對太子納良娣一事加以重視,才會讓太子犯這樣的錯誤,此事若是傳到皇上耳中,詹事府官員失職之罪是逃不掉的了。
「不學禮,無以立!這些最基本的禮儀我們如果都不能使太子達知,還使得太子頭戴九旒冠納太子良娣之差錯,我們又怎麼可以教導太子為政之道?失職之罪乃是其次!」頓了頓,沈華善繼續說道。
「太子尚小,雖然已經納良娣、參知政事,但是還要我們詹事府的官員在一旁協助、勸諫、教導。君待臣以禮,臣事君以忠,這個道理,諸位是否忘記了?朝中職責自然要盡心,但是詹事府的職責也不可輕忽!」沈華善也是後怕了,在訓導這些官員之前,他早就深深自省了一次。
「諸位要認識到錯誤,還要制定出防止錯誤的辦法。少詹事邱盛年擬一份詳細的東宮管理規則出來,以後太子身邊定要有專職官員提點、教導太子禮儀之事;還要查補東宮的漏洞,防止內侍翻庫房的事件再次發生!這一次的事情,本官就不追究了,也不會讓這事傳到皇上、貴妃娘娘耳中,諸位請放心!」
最後是說到解決辦法了。說到這裡,沈華善就感到頭疼不已,從主子到僕從,這東宮,處處都是要補的爛攤子啊。
此事後,沈華善給太子舍人張棻、通事舍人凌雲高下了一個功課,就是給太子講解《大永大典》,儀服之事,百官禮制等等,雖然不用太子精通這些禮儀,卻也不能犯常識性錯誤。
至於內侍和宮女這裡,則請了容貴妃再次梳理了一番。愚鈍、見識少的內侍,一律清退。實在是清無可清了,才請來宮中年長得力的內侍、宮女來給東宮的這些內侍、宮女講授相關知識,但凡禮儀、避諱、禁忌等等,這些內侍和宮女都要熟悉,並且精通,若是太子在這些事情上出現出錯,首先問罪的,就是這些內侍和宮女。
當這些後續事宜都做好之後,沈華善才稍微送了一口氣。幸好這事已經落幕了,接下來太子迎娶太子妃一事,有禮部、太常寺、少府監看著,倒也不怕出這樣的岔子。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他再次想起了兄長沈從善這句話,深感為是。
十二月,所有人都在準備過年事宜,整個京兆籠罩著熱烈歡樂的氣氛,而即將到來的太子大婚,更是推高了這種過年的歡樂,皇城、京兆處處張燈結彩,上至妃嬪下至百姓都在期待著太子大婚的到來。
太子詹事府的官員這下可不敢有任何鬆懈了,他們緊緊盯著太子大婚的每一個流程,就算有太常寺、禮部和少府監的官員在全程打點太子大婚的事宜,詹事府的官員也會再三核對當中的每一個環節,就是怕會再出現九旒冠那樣的事情。
太子的身邊,必定會有詹事府的官員跟隨在側,不是太子舍人張棻就是通事舍人凌雲高,就連左右庶子唐鐸、楊簡銳等官員也時不時在太子身邊提醒著:大婚當天具何服、戴何冠,當天有哪幾個流程,每個流程太子需要做什麼……這樣的話語,聽得太子耳朵生繭。
而且,不僅僅是提醒的這些說話,就連張棻和凌雲高時時跟進跟出的,也引起了太子的不快。
唐鐸等官員也讓官員也不是沒有眼色的,見到太子明顯厭煩的神色,也很適時地收了聲音。其實他們也覺得為難,提點督促多了,每個人都會厭煩,不止是太子,就連普通人也覺得受不了的,但是沒有這樣的提醒,他們又怕出現差錯。
一時之間,詹事府的官員都有一種感覺,就是太子殿下像燒紅的金錠,捧不得,放不下。
這樣的情況,沈華善也看在眼內,他也知道這樣的情況不能這樣持續下去。人不自長,取禍。關鍵是要太子能夠有所進,他們這些官員才能夠放下心來,才能避禍。
沈華善深知,就算官職設置得再細緻,人員安排得再到位,也總有不察的時候。如何讓太子有所進呢?這也是沈華善經常思考的問題,也曾召集了沈家諸人來商討這一點。
卻沒能得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
話說在納了良娣之後,兩個良娣都很盡責地教導太子敦倫之事,太子過了一段十分滋潤的日子,也就沒有那個精力去折騰什麼了,在朝堂之上的表現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