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是的,這一輩子他都和那個位置無緣了,她把他拉下了那個位置,用一則yín亂宮闈的醜聞,讓他有口卻苦不能言,就似她前世一樣。
即使他日皇上心軟或查清真相將他放了出來,他也沒有機會登上那個位置了!就算登上那個位置,朝臣和百姓也會質疑他的血統,名不正言不順,通jian惡妃之子,怎麼可堪帝王?
她做到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她重生以來,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擊敗他,報了前一世抄家滅族之仇。
可是現在,他是被圈禁了,事情到此就結束了嗎?自己真的贏了嗎?
沈寧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點,他一日不死,自己就一日不得安寧!
惆悵過後,沈寧下定了決心。
第二百二十章全義
十一月末的京兆,壓抑著一種異樣的氣氛,若有若無的流言已經隱去,朝臣對李妃、五皇子之事諱莫如深。
就連是二皇子一系的官員也沒有痛打落水狗的動作,陳知浩和張星華在春熙宮這事上保持了沉默,京兆官員們都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沉寂。
這個時候的朝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序、安定,實因每個人都在觀望紫宸殿的動靜。
冬至夜宴後第三天,中書侍郎李斯年自殺身亡,死狀安詳,甚至嘴角還含著一抹笑意。
在得知李妃暴亡的消息後,他也沒有了生的意趣,趁著長泰帝的侍衛放鬆的時候,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喉嚨,沒幾下就咽氣了。
他一死,侍衛們自然就從李家撤了出去,他們還得向長泰帝復命和請罪。
因為李斯年的死,李家上下一片動亂驚慌。李夫人聽到李斯年的死訊,跌跌撞撞地闖進了書房,眼眶有淚在打轉,卻遲遲沒有落下。
當看到李斯年嘴角的笑意時,她瞪大了雙眼,淚水打轉得更厲害了。
割破喉嚨那樣的劇痛,他竟然還會笑著!就算是死,他也心心念念地追隨那個女人,這是他覺得幸福的事情!以死徇情,卻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到死,他還要在自己心口上再插一刀!
人之已死,其情也憫,其言也哀。但這一刻,李許氏不知道哀憫些什麼。
她看著李斯年的屍體,心裡空空落落的,耳邊仿佛聽到有人在吟唱「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一生,她都不可能等得到了。李許氏緩緩合上了眼,一直打轉的眼淚終於從眼角落了下來,不止不絕。
這眼淚,是哀憫自己啊!
李家發生的事情,已經沒有多少人會在意了。在朝堂官員的心目中,李斯年及其相關的一切,已經從朝堂抹去了,對於一個戲份已經結束的人,他們不過多投半點關心。
就連是五皇子,他們都不再提及了,何況只是一個中書侍郎?他們更關心的,是冬至夜宴後京兆的格局,他們更關心,是誰將會坐上那個位置。
被圈禁在五皇子府的上官長治,終於結束了多日的哀吼,他已經聲嘶力竭。而那些侍衛,竟然像個聾子瞎子一樣,不管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們都不曾說過一句話也不曾有過半點色動。
在掙扎不甘了這麼多天之後,上官長治幾乎要崩潰了,他知道自己被長泰帝厭棄了,甚至遺忘了,不然這些侍衛不會是這個樣子。
「殿下,別這樣子了,我們安安穩穩地在府中住下來吧,等皇孫生下來,皇上說不定就會改變主意了。何況還有父親呢,父親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的。」鄭少宜哭著說道。
這幾日,她的眼淚水就沒有停過。明明前一刻她還在重華殿參加冬至夜宴的,皇上也當眾期待了皇孫的出生,怎麼現在就被圈禁在府中了呢?
她想不明白,自然就不可能有任何辦法。驚惶無措之下,她只能想到自己的父親。在她的心目中,她最依賴的父親一定會有辦法救她們出去的。
「對,還有岳父,岳父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出去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你說得沒有錯。」上官長治聽到鄭少宜這句話,眼神猛地亮了起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越是情勢艱險,就越要冷靜,他要冷靜下來,只有冷靜,才有可能掙得一線生機。
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岳父,戶部尚書鄭濮存,戶部尚書掌天下之財,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原本上官長治對哭哭啼啼的鄭少宜很不耐煩,現在自己能不能出去,就靠自己這位皇子妃的娘家了。想到這,他小意地安慰她:「你也別憂心了,好好養胎,我們一定能出去的!」
只要還能出去,只要還活著,就一定不會輸,就還有希望!上官長治這樣告訴自己,冷靜下來的眼神越發陰鷙。
上官長治正滿心希冀著的鄭濮存,終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感受著這滿室滿府的沉寂,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夫人,嘆氣之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和夫人,已經這樣坐了兩個時辰,相顧無言。
冬至夜宴後發生了那麼多的變故,鄭濮存早就打聽到了事情的緣由,他怎麼都想不到李妃竟然會和李斯年私通,現在五皇子和五皇子妃已經受其累,被圈禁在皇子府中了!
他相信這一定不會是真的,這肯定是有人在設局誣陷,就是為了往五皇子身上潑污水!
出事的第一時間,鄭濮存就已經給長泰帝上書,為五皇子請罪和求情,可是長泰帝卻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當眾斥責他「教女無方,家教有失」。
儘管如此,他還是為五皇子四處奔走,聯繫原先五皇子府的勢力,想要集合他們的力量,去向皇上求情,只求五皇子不被圈禁。
但是那些官員個個都閉門不見。牆倒眾人推,事涉宮闈yín亂,誰敢再沾惹半點?就算是為了從龍之功,也要有命去享才是!
這些官員袖手旁觀,鄭濮存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女兒,他又怎麼會這樣落力為五皇子府奔走呢?
明天,再去奔走奔走吧。如今只能盡微薄人力了。
想起那個自小備受寵愛的小女兒,鄭濮存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她的一生也就這樣了,他們身為父母的,連再見她一面都沒有機會了。
如果不是她執意要嫁進五皇子府,又怎麼會有今日之禍呢?皇家是是非艱險地,自己一早就對她說過了的啊。可是她偏偏不肯聽!
賜婚,這哪裡是君恩,分明是催命符的!鄭濮存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小女兒,也第一次怨恨長泰帝為鄭家賜婚。
「老爺,中書侍郎沈大人求見,他道有急事,早前沒有帖子的。」門外,管家這樣稟告,打斷了鄭濮存的思慮。
沈華善?現在已經是戌時了,沈華善是為了什麼事情上門?自己的小女兒和沈家姑娘交好,但五皇子府和沈家卻是隱隱敵對的。
這些,鄭濮存都知道,沈華善是為了什麼上門?鄭濮存皺起了眉頭。
第二日早朝之上,戶部尚書鄭濮存給長泰帝上了一道請罪摺子,自言「教女無方,家教有失」,向長泰帝請罪,道自己有負皇恩,懇請致仕。
退朝之後,鄭濮存又去紫宸殿求見了長泰帝,將摺子的內容再陳述了一遍。
「臣多年來沐浴皇恩,愧疚無以為報。如今又因為臣女一事,未能為皇上分憂,臣心有惶恐,更覺恩深罪重。臣是耽於骨肉之情了,請皇上恕罪。」說罷,鄭濮存伏地不起。
這是在解釋他為五皇子府四處奔走的原因,乃是為了骨肉之情,全無半點勢力紛爭,也沒有,為五皇子拉攏什麼殘餘的意思。
長泰帝面色不顯,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鄭濮存,他的頭髮斑白,動作微顫,這是自己的老臣了,長泰帝想起自己和鄭濮存君臣相交的畫面,心裡也嘆了一口氣。
自己是對鄭濮存信任的,不然那也不可能提拔他為戶部尚主掌全國之財,原先自己想著老五有鄭家做後盾,做個安穩的富家翁不是個問題,自己是為老五的長久考慮的,誰料那賤人……那賤人!
想起李妃,長泰帝的怒氣又浮了上來。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鄭濮存,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卿請起吧,此事朕自有決斷。」
鄭濮存離開紫宸殿後,中書侍郎沈華善就來到紫宸殿了。李斯年出了事,原本李斯年份內的事務,現在都是沈華善在負責了,所以他來紫宸殿的次數比以往多了不少。
這一次,他就是為了五皇子的事情而來的。
「皇上,朝官人心惶惶。韋大人囑咐微臣將京兆動態向皇上匯報,請皇上定奪。」韋景曜之所以會這樣說,是有根據的。
因為冬至夜宴一事,原本和五皇子府有來往的官員都惶恐不安,生怕皇上會追究牽連,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有別的變故。
在長泰帝問起中書省有何建議的時候,沈華善說了:「現在京兆官員都在觀望鄭家的動靜呢。畢竟鄭家是五皇子妃的娘家,如果皇上連鄭家都不追究的話,京兆人心可定。微臣私以為,鄭大人一向忠心耿耿,他在打理戶部期間,國庫年年有盈餘的。互市之事、河內水患、東郊地動,幸有鄭大人坐鎮,才會這麼順利解決這些事情。韋大人也認為此事不可牽連過大,人心安穩為上。」
他這是在為鄭濮存求情了,想起孫女沈寧跪在書房跟他說的一番話,沈華善硬著頭皮向長泰帝說了這個建議,就是請長泰帝顧全大局,將鄭家輕輕放下。
聽了沈華善的話,長泰帝沉吟不語。
戶部官衙內,鄭濮存正不緊不慢地收拾公文,剛才他離開紫宸殿的時候,見著了中書侍郎沈華善,對方微微點頭,他便知道,自己請求致仕的要求很快就會被批准了。
當他惆悵離開官衙的時候,浮上心頭的,不是這些年在京兆的宦海浮沉,也不是最牽掛的被圈禁的幼女,而是那一晚,沈華善上門說的那一番話。
「誰無骨肉之親?誰無父女之情?但是,鄭大人,您為了這個一個女兒,做的事情已經夠了!您身後還有鄭氏一族,怎麼能因一人而招來一族之禍?聽說你還在四處奔走,遊說五皇子一系的官員向皇上求情?鄭大人,我來,是為了勸說你一句:此乃招來大禍之舉,死路已經不遠了!難道你真要為了一個不孝女而將全族帶上死路?」
沈華善一來,就是這麼指責鄭濮存,讓他忍不住要發火。
「你可知,李斯年和李妃私通,是實情?而且還被皇上親眼看見了!沒有誣陷,這就是實情!」沈華善沉沉說道。
「想必鄭大人也知道沈家還有一兩個得用的人。我可以告訴你,這就是真相!如果不是令嬡和寧兒交好,讓她無論如何都要保存鄭家,今日我是不會來走這一趟的。鄭大人,想想身後的宗族。趕緊上摺子請求致仕,從此遠離京兆,這是生路!我會為你求情,保你全身而退!」沈華善又說話了,語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