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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那倒刺匕首就一直橫在她臉上,而沈家眾人都神情冷淡,顯然一點也不相信她說的話。
「對了,我想起來了。有一日我偷聽到他們說什麼酒、酒坊這樣的詞語,但什麼計劃怎麼計劃,我都不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只求你們放了我!我已經知錯了,我就想離這一切遠遠的,所以我沒有按照他們的要求指證沈則熙,這是對沈家的功勞了,求你們放了我!」
白如嫣哭得梨花帶雨,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憐香惜玉。
直到再也問不出什麼了,沈華善才吩咐如流處將人帶了下去,開始和沈則敬等人思考白如嫣說的話。
如果白如嫣說的話是真的,酒、酒坊應該是指沈家經營、這兩年在京兆揚名的「還來醉」酒坊,酒坊和沈則敬有什麼關係呢?設局人會怎麼做,才能將污水潑到沈則敬身上呢。
「光祿寺,良醞署!」沈則敬和俞正道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他們都想到了同一點。
沈則熙在光祿寺任職,沈則敬在京兆府任職,沈則遠經營酒坊,只有光祿寺屬下的良醞署才能將這三人聯結起來!
設局人先從沈則熙那裡著手,引起郡主府的混亂,吸引沈家的注意力,使沈家無暇旁顧別的事情。這個時候,沈則遠的酒坊就成了他們設局的把柄。
他們最終的目的,就是要將瀆職、謀私利這盆污水潑到沈則敬頭上!以斷了沈家的根基!
沈則敬和俞正道理順了其中的脈絡,分析出了其中的勾連,恰在此時,沈宓也來緊急求見沈則遠,原來她發現「還來醉」的帳目有問題!
這兩個多月往良醞署送去的酒大大增加,而她也核對過了,良醞署這兩個多月推掉了原本供酒的五家酒坊,就只收「還來醉」的酒,因為恰是一年數目核對之際,所以她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
聽到沈宓的匯報,沈則敬和俞正道更加確信之前推測的脈絡並沒有錯,很快就制定了應對辦法,沈家人兵分幾路行事。
這一次反擊能不能成,就要看這三路行事結果如何了!
第二百零八章通天之手
話說沈家為了從這局中掙得一線生機,分了幾路行事。
一路,沈則敬秘密約見戚信,表示良醞署有人在設局,暗中利用戚信的名義推拒了京兆所有酒坊的酒,只收「還來醉」的酒,目的雖然是針對沈家,但是此事一出,戚信也必定受牽連,最輕的都是下獄,讓他做好應對準備。
戚信聽聞此言,是心焚如火,這事一出,那麼他的官涯也到頭了!他一方面準備好辯解的說辭,另一方面連夜將良醞署的酒運出,又將其他酒坊的酒運入良醞署。
二路,沈則遠和沈余守逐家聯繫另外五家酒坊的主人,誘之以利。表示願意轉讓「還來醉」的招牌酒「瑤池液」的製作配方,還另外附贈沈家幾種秘酒的配方!
「瑤池液」使得沈家的「還來醉」酒坊一躍成為京兆最大的酒坊,是這五家酒坊眼紅至極的物件,這樣大的誘惑,是可以見得到的實在利益,比別人承諾的保護、良醞署專供等更有吸引力,商人重利,當然會翻供了。
三路,沈華善和沈余宏等人想辦法將「還來醉」從沈家剝離開去,讓「還來醉」和沈家完全沒有關係,只有洗清了這一點,沈家就能脫身了!
恰好陳成有個親戚是蜀地客商,正好轉給他以脫手,只要把出售文書日期提前到沈則熙和郡主成親之前就可以了。
其中,這第三路要做的事情是最困難最重要的。
因為保管京兆府往年備案文書的正是魏法,就連沈則敬這個京兆少尹也沒有辦法解除到這些備案文書,有他在那裡盯著,沈家自然就不可能在其中做手腳了。
但是對這最困難最重要的一點,沈華善表示一點壓力都沒有,他只是笑了笑。
隨即,他拿出了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兩個字「浩浩」。這兩個字,是沈家在長泰三十六年初,花了三十萬兩從前京兆尹羅士敬那裡買來的。
事隔三年多,現在,羅士敬也要還了這一個人情了!
這個人情,沈家原本是打算用在十二皇子奪嫡之時的。隨著羅士敬提前致仕,沈家人以為這個人情沒有實現的機會了的,現在,終於有機會派用上場了!
沈余宏帶著那兩個字,去向羅士敬討這個人情,要求就是將「還來醉」的出售文書送進去年五月份的備案文書裡面,而且必須在明日早朝結束之前。
京兆府往年的備案文書是由魏法保管,沈則敬這個京兆少尹是沒有辦法做手腳,但沈華善相信,羅士敬出任京兆尹這麼多年,一定有辦法的,就算他致仕了,他也一定有辦法完成沈家的要求!
沈家不知道他有什麼辦法,也不想知道他有什麼辦法,沈家要的只是結果。這是三年前就已經買來的結果!
最後羅士敬傳來了回音:事成了!
沈家用了三年前的布局應對李斯年這次的布局,用了三十萬兩,在羅士敬那裡暴露了身份,還斷送了「還來醉」這個生財之道,才換來了一紙去年文書!
付這樣大的代價,用這樣大手筆,如果還不能從李斯年的布局中掙得生機,那麼沈家就不用活了!還不如趁早辭官舉家返回江南為上!
沈家堪堪逃過了一劫,連到來的中秋節也沒有心思過了,長泰三十九的年的中秋節,沈家一片冷清。
沈俞氏雖則吩咐廚房煮了極為美味的團圓飯菜,但是大家都覺得這些美味的飯菜味同嚼蠟。
這短短一個多月,沈家就發生了許多事情,沈家雖然暫時無虞了,但並不表示事情已經結束了,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沈開善從嶺南來到京兆了,他請求致仕的摺子很快就被長泰帝批准了,廣州刺史現在已經由原成州刺史梅百川擔任了。
沈開善和梅百川交接完職務之後,就出發來京兆了,從此他就閒下來了。
他回到京兆的第一件事,就去思過處將沈則熙拎了出來,他二話沒說,就一腳踹向沈則熙,讓他跌跪在沈華善等人面前。
「你這個逆子!你這個蠢貨!你知不知道你闖了什麼禍?沈家和容妃之間的結盟有失,等待沈家的就是抄家滅門!白如嫣就是個誘餌,通過你這個蠢貨,來釣起沈家的!家族培養你有什麼用!?」沈開善說著,再一腳踹向沈則熙,尤不解恨。
「為了供養你,為了助你取得文名,沈家暗地裡做了多少工夫!會讀書能作詩的人多了去,為什麼偏偏就是你素有文名?沒有沈家,你屁都不是!若是沈家倒了,你連粒飯渣都沒有!」沈開善氣得口不擇言,忍不住再踹了沈則熙一腳,而後感到深深的失望和無盡的冷意。
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嫡幼子,竟然會犯下職業的錯誤!那麼,自己對他早些年的保護和期許,都是錯了嗎?我怎麼會養出一個只知文章不知世事的兒子來?
這一瞬間,沈開善對自己過往的教導,產生了懷疑。
「我……我只是想納個妾而已……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沈則熙驚懼地說道,邊躲閃沈開善的狠腳。
這些日子他在思過處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要被逐入思過處,還要被終身圈禁!
他只是想納個妾而已,伯父就這麼狠,那麼他不納了,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麼要圈禁在思過處?他反覆這樣想著,怨恨伯父的狠心,同時寄希望於沈開善,好讓他從思過處出來!
卻沒有想到父親是把他從思過處拎出來了,卻是這樣往死里踹他!他真的不明白啊!
「原來,我竟養出了你這樣一個廢物嗎……我這個做父親的,真是太失敗了……」見到沈則熙猶懵懂不解的樣子,沈開善的暴怒冷靜了下來了,他喃喃地說了這麼一句,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沈開善語氣中的失望和冷意,聽得沈則熙心裡開始有無盡的恐懼。
「沈家先祖幾代積累,饒天大幸在承平之年加上風調雨順,才能攢下一點根基。是沈家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才有如今的局面!吳越沈這三個字,用了沈家百餘年近六代人才成就的,險些就毀在你手上了!」
「沈家支持十二皇子,已經勢成騎虎,你今日闖下之禍,等到十二皇子登基之後就會出現!沈家百餘口男丁,就會因為你這一個納妾的小小錯誤而全部喪命!你還懵然無知!」沈華善補充說道。
這個侄兒已經廢了,但是他犯下的錯誤已經足夠警醒沈家子侄!他到了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
看來二十多年來,沈家的教導實在太失敗了!這一點,沈華善和沈開善一樣,開始自責了。
「你納妾沒有錯,但是你令得郡主小產、容妃有怨,令得你父親丟了官職,這是不可原諒的!你身為沈家子侄,所言所行都關係著沈家,沈家供養了你,你就有責任為沈家的昌榮去做事,而不是這樣,隨意而行。一百多口人命,這個禍還不夠大嗎?」說這話的,竟然是一直神神叨叨的沈余樂。
沈則熙是他的小叔,但是沈余樂認為沈則熙已經沒有資格做自己的長輩了!這麼簡單的道理,自己都早就知道了,這個小叔比他還大幾歲,竟然會這麼糊塗?
從進入司天台任職後,沈余樂就開始明白一個家族對於一個人的重要性了。
他在這個家族的庇佑下,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反之,他就要給這個家族做應該要做的事情。這樣,才算是正道!
可是,沈則熙做了什麼?
沈則遠也欣慰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再失望地看了沈則熙一眼,這樣的蠢貨,他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沈華善看著沈余樂,也點點頭。看來沈家的教導,也不算失敗到底,這個神神叨叨的孫兒都能明白,都能領悟,為什麼那個讀書聰慧的侄兒沈則熙不明白呢?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做事三思而行絕不能肆意而為。這樣的道理,是沈家一直灌輸給家族子弟的,就連鑒華堂裡面的小姑娘們都深知。
沈則熙的書真是讀到狗肚子裡面去了!
「將白如嫣帶進來,讓那個他好好看一看,他迷戀愛護的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沈華善說道,已經打算借著沈則熙這件事來教訓族中子弟了。
會將沈則熙的事情公布全族,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沒有比這個事情更有說服力的了,相信經過沈則熙這件事,族中子弟會警醒很多了。
白如嫣一直被如流處看管著,雖然她逃離了京兆,使得李斯年不能指正沈家,但這不是她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