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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許是沈寧的眼神太誠摯,又許是自己心中壓抑的憂慮實在需要找一個傾訴的出口,沈宓覺得眼前的沈寧是可信的。

    鬼使神差地,沈宓便想將所有的事情告訴沈寧,讓她給自己出主意。沈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便用低低而又堅定的聲音說道:「姐姐,是憂慮親事的事……」

    聽完沈宓的話,沈寧有些不可置信,這個內心害羞的妹妹竟然心裡有人了?而且還是那個顏商?

    沈宓和將來的顏商子?沈寧一時還不能反應過來,這兩人竟然有這樣的緣分和糾結,真是出乎她意料!

    原來沈宓跟隨沈則遠學習期間,曾女扮男裝在還來醉和龍井齋出現過,和表哥顏商就有了接觸,而顏商也被她的本事折服,對沈寧也漸漸上心了,一來二去,這對小兒女對彼此就暗生情愫了。

    顏商為了能配得上沈宓,決意離開沈家另立門戶,現在經營著一個綢緞莊,生意也是不錯的,也偷偷和沈宓保持著往來。

    可是,沈宓和顏商都知道,顏商一個小小的商人,要娶得沈宓,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沈宓是庶女,但卻是三品大員的庶孫女、四品官員的庶女,和普通人家的庶女不一樣啊!

    所以沈宓才會憂思成疾。

    隨即沈寧笑了,沈宓和顏商所憂慮的事情,在她看來根本不是問題。

    顏商在前世可是被稱為顏商子的,他後來創下的局面之大,是誰都不能預料得到的!既然沈宓和顏商兩情相悅,那麼沈寧就一定要幫助他們得償所願,不僅是為了前世對沈宓的愧疚,還是為了沈宓今生的幸福。

    「妹妹勿憂心,姐姐有辦法……」沈寧安慰著沈宓,然後附在她耳邊說了一番話,聽得沈宓眼神陡亮,臉上的氣色也好了很多。

    第一百九十九章不和

    已經是亥時了,始伏大街已經人煙稀少一片寂靜,這時幾乎所有人都好夢正酣了。

    而在榮平郡主府,郡馬沈則熙醉意醺醺地一把推開榮平郡主欲上前攙扶的雙手,邊醉喊著:「滾開!滾開!我沒有醉,我沒有醉!來,再喝一杯!」

    他酒氣渾濁地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了,隨即又支撐著站起來,掙扎著晃晃前行,巍巍顫顫地回到寢室里。

    榮平郡主看著沈則熙這副醉樣,心裡極是難過,可是她強忍著眼淚,吩咐奴婢打來熱水,然後小心翼翼地為沈則熙擦洗著臉龐。這是她的郡馬,自己是應該照顧他的!

    沈則熙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口齒不清地叫喊道:「我不是郡馬……我是沈則熙,富有才名的沈則熙……我不是郡馬……」

    他迷迷糊糊地說著這樣的話,噴出濁濁的酒氣,而後沉沉睡過去。熟睡的他,根本就不曾知道自己的妻子榮平郡主已經泣不成聲。

    容嬪君主淚眼婆娑地看著昏睡中的沈則熙,只覺得心裡一陣悽然。

    第三次了,沈則熙這樣醉酒的情況,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次了!

    每次他醉酒之後,都會嫌惡地推開她的靠近,也都會叫著自己不想做郡馬那樣的話語,不知他是醉了如此說,還是他心裡真如是想!

    但是榮平郡主知道,沈則熙心裡十分苦悶,在光祿寺的任職也不愉快。為什麼才短短几個月,他就這樣了呢?榮平郡主想不明白。

    他不想做郡馬,榮平郡主最初也沒有料到。新婚燕爾過後,夫妻生活竟然會這個樣子,他和她,竟然一天下來沒有交談過幾句話,就好似陌生人一樣!

    這和她當初的想像相差甚遠,早知如此,還不若在宮中老死去了,成親來作甚?她有時候負氣地想,卻總會不自覺地落淚。

    沈則熙和榮平郡主奉旨成親之後,就搬到始伏大街的郡主府居住了。新婚燕爾的時候,沈則熙和榮平郡主也是很恩愛。

    榮平郡主長相挺好,性子也溫柔,沈則熙雖然有些固執,卻也是儒雅風趣的人。兩個人也過了一段神仙眷侶的時光。可是,隨著時日加深,兩個人之間的問題就來了。

    沈則熙素有文名,擅長寫文作詩,所見所說所想,都是風雅之事。在成親之前,他曾聽過榮平郡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話語,想著榮平郡主的修養和學識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他也想像著,夫妻兩人能夠互相交談欣賞的,也曾想像過成親之後,當他說出一句詩詞時,妻子很快就能接上下一句,紅袖添香夫唱婦隨,這是何等樂事!

    誰知成親之後,榮平郡主根本就不是他想像的那樣!連吳門畫派她都不知道,須知自己娶了她,她就是半個江南人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吳門畫派呢?

    看到榮平郡主那副呆愣的樣子,沈則熙就感到無比失望。然而這只是開始,相處的時間越長,沈則熙發現自己的失望就越來越多。

    他說的一切,榮平郡主都不了解,更說不上有和應了!而榮平郡主說的瑣碎事,他聽都不想聽。

    漸漸地,沈則熙發覺自己和榮平郡主就沒有任何相同的地方,興趣愛好、看事情的角度、對將來的打算,他和榮平郡主根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

    帶著這樣的心思,沈則熙覺得和榮平郡主很難合得來,便對榮平郡主越來越冷淡了,夫妻兩人,漸隔漸遠。

    榮平郡主又不是傻子,沈則熙對她的疏遠,她自然感應到了,她心裡感到無比委屈,也開始對這樁婚事不滿了。

    榮平郡主在民間長大,自小過的都是艱苦的生活,在沈家找到她之前,她還是在恤孤院子裡幫別人漿洗衣服為生的,每日為了三餐謀算,朝不保夕的,能溫飽就不錯,哪裡還有機會習文懂詩?

    就算在宮中一年多勤學苦練,也只能會些基本的詩句,面上堪堪能應付得過去罷了,沈則熙說的什麼吳門畫派,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

    她已經很努力跟上沈則熙的腳步了,暗地裡也在苦練,然而學問詩詞一道,要靠時間之功,非一朝一夕可成。

    所以她感覺自己離沈則熙越來越遠了,也很清晰地感受到沈則熙對她的不滿。

    在最初的傷心悲痛過後,榮平郡主也開始對沈則熙有怨懟之心了:自己還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呢,他素有文名又怎樣?還不只是小小的五品官!

    當然這樣的怨懟之心只是偶起,每次她見到沈則熙醉酒,心裡都極難過。

    沈則熙和榮平郡主怎麼不會越走越遠呢?沈則熙,吳越沈氏的嫡枝嫡子,又是四品刺史的嫡幼子,自小雖不說錦衣玉食,卻也是綢緞珍饈不斷的,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

    榮平郡主,自小過的都是苦日子,是在認回了容妃之後,才開始過上真正的優渥生活的。再大的富貴,再高的封號,她骨子都帶著恤孤院子裡拿著悽苦和卑微。

    從一開始,沈則熙和榮平郡主就有諸多的差異,只是無論是他們自己,還是沈家和容妃,都沒有在意這些差異,極力促成了此婚事。

    他們認為,認為沈則熙和榮平郡主在兩家的協助下,可以成為和美的夫妻。然而事與願違,人力又豈能時時敵得過天屬?

    不過此時,他們都還沒有感知到這個親事即將帶來的禍害。

    沈則熙對榮平郡主的不滿,在去了光祿寺任職後越發加深,最後到了簡直難以忍受的地步。

    沈則熙因為榮平郡主被授光祿寺丞一職,光祿寺的不少官員背地裡嗤笑他是憑藉裙帶關係進入光祿寺的,而不是和他們一樣,憑自己的資歷和本事進來的,這讓沈則熙感到自己低人一等。

    又加上他住在郡主府,府里的婢女和僕從,大多都是榮平郡主從宮裡帶出來的,他們對榮平郡主的恭敬要比對他重得多,這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慢待!

    說白了,沈則熙娶榮平郡主,就是為了沈家和容妃的結盟,是一個利益結合的結果,而不是他自己真心想娶榮平郡主的。

    在新婚的時候,沈則熙還不覺得有什麼,慢慢地,他就感到無比憋屈,自己在江南和京兆素有文名的,卻娶了一個不通文墨的妻子,更重要的是,他還因為妻子受到了別人的嘲笑和慢待,這讓心高氣傲的他如何接受得了!

    他領了光祿寺丞的閒職,每日裡就對著蔬菜瓜果酒肉,再想想親事的不如意,心裡就煩悶了!但是他娶的是郡主,牢騷在明面上也不能發,就只能喝酒了!

    喝酒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沈則熙最近覺得酒乃是世上最好的解憂物。

    榮平郡主從回想中反應過來,繼續幫沈則熙擦洗完臉龐,隨後,讓奴婢退了出去,吩咐此事不得外傳,更勒令不能告訴宮中的容妃和景泰大街的沈家。

    榮平郡主雖對沈則熙有怨懟,但畢竟是夫妻,她心裡還是為沈則熙著想的,也體諒他在光祿寺任職的不易,沒有打算將沈則熙經常醉酒和夫妻情淡的事情告訴容妃和沈華善。

    這畢竟是家醜,若是告訴了容妃等人,沈則熙必定受到容妃和沈家的責罰,因為兩人是聖旨賜婚,若是這事鬧大了,傳到御史台那裡,若是監察御史參他慢待皇室,沈則熙的麻煩就大了,所以她才會瞞著此事。

    更何況,她也想和沈則熙繼續做夫妻。夫妻,床頭打架床位和,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呢?

    從這一點想法上來看,榮平郡主比沈則熙強多了,起碼她到現在,對這樁婚事雖有不滿,卻還是樂觀對待的。

    第二天沈則熙醒來之後,發覺自己臉上、身上很整潔乾淨,換上了舒適的常服,如果不是自己的頭有微微的宿醉,他還不知道自己昨天醉得那麼厲害,顯然是有人為他細心整理過了。

    想到這裡,沈則熙感到有些愧疚,榮平郡主除了文識差,別的事還是不錯的,沒有郡主的驕縱,對自己也是極好的,就算自己對這樁婚事怎樣不滿都好,郡主倒是沒有錯的。

    自己不是糊塗的人,也知道這樁婚事,郡主自己沒有決事權,她也是聽容妃安排的,自己實在應該對郡主好一些才是。

    這樣的想法,沈則熙每次醉酒清醒之後,都會湧現。可是當他在光祿寺受到冷遇時,他就會想起榮平郡主種種不是來。可見男人善變,也如是。

    「郡馬,你醒了?姐姐今天宣我們進宮,說是甚為想念我了。你要回光祿寺嗎?你若是不得閒,也無妨的,我會和姐姐說清楚……」榮平郡主從外面走了進來,見到沈則熙醒來後,關懷地問了幾句,然後就說了這個事情。

    「我今天沐休,陪你進宮吧。見完容妃後,正好去景泰大街看望伯父,我們一同去吧。」酒醒之後,沈則熙還有著對榮平郡主的愧疚,心裡還想著要對榮平郡主好一點,她的要求,他很快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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