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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不爭即是爭,他已經一再提醒容貴嬪這一點了。
「是的,祖父,明兒我找個機會和寧兒說說。如流處和蚍蜉的人手也會加緊關注幾個皇子的動向的。三皇子的婚事定下了,那麼五皇子就該著急了……」
沈余宏沒有說完接下來的話,知道祖父和父親會明白他意思的,若是五皇子不肯放手,妹妹及笄的日子也不遠了,那真的是要早作準備了。
「此事容後再說吧。離三皇子大婚都有兩個多月,五皇子動作不會那麼快的。讓寧兒進宮的事情得儘快才是。吩咐如流處盯緊張家和二皇子府,張星華可不會坐以待斃的。」沈華善說道,話題還是繞回了三皇子婚事這裡。
三皇子的婚事,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他有預感,三皇子的婚事,必定會影響整個奪嫡的局面,只是,不知道誰才會是得益者。
過了幾天,榮平縣主在宮中舉辦宴會,邀請了不少京兆官員人家的姑娘進宮聚玩,除了常客沈寧和鄭少宜,還邀請了戶部侍郎江成海家的姑娘江涵雪、工部侍郎袁恪真家的袁慧怡等人。
說來也奇怪,大永皇室的公主、郡主都不是喜歡熱鬧的人,除了淑和長公主,就是這個榮平縣主喜歡宴會,所以長泰帝對她這個喜歡也甚為支持,榮平縣主隔三差五的設宴,也就沒有人覺得奇怪了,當然也方便了沈家和容貴嬪的互通有無。
「祖父請娘娘稍安勿躁,不可慌亂和著急。真正焦急的,應該是二皇子和五皇子才對。」趁著進宮赴宴的機會,沈寧向容貴嬪轉達了沈華善的意思,也轉達了沈家的建議:袖手旁觀,耐心等待,且看二皇子和五皇子有何動靜再說。
說完之後,沈寧便靜立一旁,低首斂眉等待著容貴嬪的反應。
「本宮知曉了。近日聽得宮女們說延禧宮和春熙宮那邊倒是很熱鬧,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麼想的,怎會在這個當口給三皇子這樣的婚事是什麼意思!」聽了沈寧轉達的話語,容貴嬪姣好的面容有些微沉。
自從知道了三皇子的婚事,她的心情也不能明媚起來,怎麼也想不明白長泰帝的意思。原本她還以為長泰帝雖然表面不顯,但心裡是極疼自己的皇兒的,現在看來之前是太樂觀了,對皇上來說,那些也是他的骨肉,都是一視同仁的。
沈寧聽了容貴嬪的話語之後,抬頭看了一眼她的容色,繼續低首斂眉不說話,心裡卻冷笑了起來。
帝心難測,果然如是!估計長泰帝這個賜婚的旨意沒有多少官員能猜得對吧,與安西都護家聯姻,就意味著得了安西都護府的五萬兵馬,所有官員都沒有想到長泰帝會如此明顯地偏向三皇子吧?或許趙家也不知道會出一個三皇子妃吧?
這個賜婚的旨意打亂了許多人的計劃!據如流處和蚍蜉傳來的消息,有不少已經打算站隊的官員又遲緩了腳步:這個形勢,真是不好說啊。
想到和二哥沈余宏早日的討論,沈寧再一次將長泰帝的心思在心裡展現了一遍,此所謂帝王心術啊。
對於長泰帝這種掌控朝臣的惡趣味,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自己地位的怪心思,沈寧在長泰帝三十五的時候就已經領會得很透徹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屬意或者增加資本,而是長泰帝在告訴所有人,包括中書省的重臣:皇權天子,是最後的決定者;帝心所向,上意所屬,才是最終的結果!無論你們猜想、推論了多少,都沒有用!----這,才是長泰帝下這一道賜婚旨意的目的啊!
不過這一點,沈寧不打算告訴容貴嬪,總得讓她有危機感才是。
同一時間,在紫宸殿的長泰帝心情極好,饒有興致地聽著內侍首領張盛的疑問:「皇上,奴才聽得宮中不少人說朝臣都不明白皇上賜婚的意思呢,有不少內侍都悄悄來跟奴才打聽呢。其實奴才也不明白,那收買錢倒也不敢收呢。」
張盛笑著說,但是語氣十分恭敬,這馬匹拍得是無聲無息。對於侍候長泰帝這個本領,張盛早就練得爐火純青了!
果然聽見長泰帝「哈哈」笑了兩聲,顯然很受落他這樣的疑問,卻沒有回答張盛的疑問。
長泰帝之所以這麼快就下了賜婚的旨意,最大的原因還是為了延綿國祚。
恭太子薨了之後,長泰帝想到了皇室人丁凋零得厲害,雖然他納了那麼多的妃嬪,可是這麼多年來,夭折的夭折,病薨的病薨,竟然沒有幾個皇兒存活,到了孫兒這一輩,存活的更是一個都沒有!
長泰帝開始感到有一種深深的危機了,後繼無人,這對於大永來說是個巨大的災難。
所以除服十來天,就匆匆下了賜婚的旨意,至於選中趙鈺罡嘛,也是為了平衡各皇子勢力的需要,二皇子有了前兵部尚書做親家,這三皇子的親家,當然能是安西都護了。
何有可疑?何以可疑?長泰帝想到京兆官員的蠢蠢欲動,笑了起來。
第一百五十七章撾登聞鼓
整個六月,沈俞氏都帶著沈家女眷在京郊莊子避暑,感受鄉野意趣,可謂快活至極。
這一次,沈安氏終於能跟著去了,年初才入門的沈成氏(成燕燕)也跟著去了,還有三個小朋友沈余宸、沈慶德和沈慶澤一起鬧騰。這一次的沈家外出避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熱鬧。
沈寧當然也在京郊莊子度過了愜意隨心的一個月,七月初返回京兆的時候,還念念不忘莊子的瓜果,夏詞則想方設法做了諸多美食,解了沈寧的饞。這樣的日子,令沈寧覺得舒暢非常。
可惜尚未安頓幾天,沈寧就聽得秋歌面色匆匆來報:「姑娘,出大事了!京兆府前的登聞鼓,被人敲響了!」
「什麼?!有人敲登聞鼓?這是怎麼回事?」沈寧一聽,吃了一驚,忍不住站了起來。
撾登聞鼓,這是大永多少年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了,實在太令人意外了。這是怎麼回事?!
登聞鼓,設於京兆府前,是大永太祖上官伏所設,《太祖實錄》稱「太祖闕左懸登聞鼓,以達冤人。」在登聞鼓旁懸掛的對聯「伸天下之冤滯,達萬人之情狀」則直接反映了登聞鼓的作用,那就是為百姓鳴冤、上達天聽。
大永早年還曾設有登聞鼓院和登聞檢院,只是兩百多年過去了,這兩院早就撤了;而且由於朝廷對登聞鼓的管理極其嚴苛,除了委派京兆府官員和刑部官員掌管登聞鼓外,還規定若要敲響登聞鼓,必先受杖責三十。
這種「未言先有罪」的規定,使得登聞鼓的作用日漸衰微。大永至今,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敲過登聞鼓了。
若沈寧沒有記錯的話,上一次登聞鼓響起還是惠和帝在位的時候,都已經是四十多年前了!時隔四十多年之後,登聞鼓再次響起,引起的轟動可想而知了。
這一次登聞鼓,是為了什麼而響起?會造成什麼影響?
從秋歌的描述中,沈寧只知道擊鼓的是一名婦人,其他的,暫時還不知道,因為時間太短,如流處和蚍蜉正在加緊搜集,現在消息還沒有傳來。
到底是何人為何事要擊登聞鼓呢?沈寧不由得大感好奇。
對於登聞鼓響起之後的程序,律法是有規定的:「有人撾登聞鼓,……主司即須為受,不即受者,加罪一等。」這一點,京兆尹羅士敬很清楚。
當屬下來報登聞鼓響起之後,他想都不曾想,立即受理了此事,同時派人通知刑部尚書任弘毅,共同商討此事。
任弘毅接報後匆匆來到了京兆府衙,便看到了羅士敬無奈和為難的神色,他的心猛地跳了起來,這有人撾登聞鼓的確是大事,可是也不用這樣吧?
待他聽清楚堂下那婦人的冤情之後,感到頭都大了,也露出了和羅士敬一樣的神色,這事,太難辦啊!
且不論這兩人臉色如何,堂下那個硬生生受了三十杖責卻幸運地尚能出聲的婦人,用微弱而堅定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訴說著她的冤情。
原來,此婦人姓唐名苑,是廬江人士,自陳有天大的冤情,她歷盡苦難千里迢迢來京兆擊登聞鼓,就是為了伸冤!
她狀告的是吏部侍郎周陽煦,一告其縱容嫡長子周學禮騙婚;二告其縱容、包庇其族眾,令其族眾為禍廬江,犯下滔天罪行。
據唐苑訴述,她在十年前被周陽煦的嫡長子周學禮騙婚,而她狀告的周家族眾犯下的罪行之中,就有組織、肆意jianyín幼女,她的女兒,年僅九歲的女兒周樂就是受害者之一,如今還被囚禁在廬江周家。
為了討回公道、解救被囚禁的女兒,她才想盡辦法來到京兆,敲響了登聞鼓!
「請大人將民婦冤情上達天聽、昭白天下啊,還我公道,救我女兒啊!」訴述的最後,唐苑狀若瘋癲,嘶啞地哭喊道,受了三十杖責而極度虛弱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先將這婦人收押府牢。我們將此事立即稟告皇上吧,聽皇上聖裁。」羅士敬說道,現下只能先根據程序走了,任弘毅表示了贊同,也深感事情棘手,不知怎麼處理才好。
唐苑撾登聞鼓、狀告周陽煦,意味著什麼,牽涉著什麼,這兩個人再清楚不過了。
在奪嫡這樣敏感的時期,在三皇子即將大婚之前,作為三皇子母族的周家卻被唐苑通過登聞鼓告到了御前,若說其中和政治、奪嫡等沒有關聯,隨便問任何一個官員都不相信啊。
羅士敬和任弘毅當然也是不信的。因此,他們不敢有片刻耽擱,馬上著手處理後續事宜。
唐苑巳時擊登聞鼓,到了當天申時,關於唐苑擊登聞鼓始末的摺子,已經遞到長泰帝面前了。
長泰帝看著那並不長的摺子,喜怒未明。一旁隨伺的張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也不敢說話。佇立的宮女和內侍連大氣都不敢喘,整個紫宸殿內靜悄悄的。
良久,長泰帝才放下摺子,閉眼假寐起來。張盛見狀,連忙擺擺手,示意其餘宮女和內侍趕緊退出殿外,免得打擾了長泰帝。
假寐中的長泰帝在思考如何處理撾登聞鼓之事。羅士敬和任弘毅能想到的事情,長泰帝自然能想得到。
狀告三皇子之舅、後宮賢妃之兄、吏部侍郎之官,擊響了沉寂四十多年的登聞鼓,還熬過了三十杖責的刑罰,一個小小的廬江民婦,怎麼會有這樣的膽子和決心?
而且周家素有賢聲,怎麼會突然有人狀告他們?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其他皇子的手筆勾連?這事是不是誣告?是不是衝著周家、乃至三皇子而去的?
這種種複雜的思量在長泰帝腦海中交織,他卻沒有能抓住一個準確的頭緒。
「宣羅士敬、任弘毅、龔如熙和何克難進殿吧。」苦思無果,長泰帝睜開了眼睛,對張盛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