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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沈華善從來就認為庶女嫡媳是一個家族的不幸,沈家不會娶別家的庶女為嫡妻,自然也不會想著將自家的庶女嫁給別家的嫡子為妻。況且庶子並不見得都是差的,沈亦蘭嫁給古恆同為妻,如今不是過得很好嗎?

    日子,過得好不好,更多的是靠自己啊。

    沈則敬回到和鳴軒之後,也和沈俞氏說了子侄輩的婚姻之事,讓她赴宴時注意看看是否有合適的人家,這些事情還是得交給內宅夫人做才是。

    說到婚姻之事,比如哪家有適齡的男或女,性格如何,容貌如何,是否有令名,是否有壞聲,這些後宅夫人大多都一清二楚,她們平時交際、宴會八卦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啊。沈華善的夫人早逝,這樣的大事自然要沈俞氏上心了,沈則敬對她是無比信任的。

    「余樂的婚事到還好說,只要他的出路定了下來,衝著沈家的名頭,也能找到合適的人家,況且還有弟妹在看顧著,這個倒也不太難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的婚事,還是要由老太爺和二叔他們做主的。九叔的婚事就難辦一些,他年紀不小了又是這樣的性子,要找到合適的姑娘家也不容易。

    還好新春之時宴會很多,倒能看到不少姑娘家,再不濟,也還有五月花朝節呢。」聽了沈則敬的話語,沈俞氏也開始考慮了,不用沈則敬細說,沈俞氏也知道沈家聯姻的標準,看來她得想辦法弄個京兆姑娘的花名冊了。

    沈俞氏剛想著花名冊的事情,就見到沈則敬給她遞了一個本子,對她說道:「這些姑娘家裡面,你好好參詳參詳,如果有合適的,還是要想辦法見見面才是。」

    沈俞氏好奇地接過本子,翻開一看,竟然就是京兆姑娘的花名冊,她再一看,那上面的記載也很詳細,這些姑娘身後的各種勢力也都列了出來。有了這個本子,她就省事很多了,她也沒問沈則敬是從哪裡得到這本子的,這本子有用可信就夠了。

    ----沈俞氏還不知道,這個本子是她女兒沈寧的,沈則敬從她那裡借來了原本,照樣抄了一份給了沈俞氏。

    在和沈華善剛剛開始談及聯姻之事的時候,沈則敬馬上就想到了沈寧的那個本子,經過這兩年多時間的更新和完善,沈寧的本子記錄得越發詳盡和全面了,這下正好派用上場。

    因此,沈寧知道了沈華善和沈則敬的打算,知道又到了沈家二十年一次的大聯姻了。前世妹妹們悽慘的遭遇,沈寧記得一清二楚,自然又感覺自己罪孽深了幾分,如果不是為了給上官長治鋪路,她們的命運也不至於那樣悽慘。說到底,都是因為她,不然祖父和父親對族人一向愛慈,怎麼會捨得將她們推向深淵火炕呢?

    幸好,這一世已經有了改變,經過鑒華堂的修煉,沈寧相信這些妹妹們的價值,也相信沈華善再不會作和前世一樣的決定,更相信命運之輪,向著好的方向運轉。

    第一百三十九章見司天監大人

    沈余樂渾然不覺祖父和父母正為他的婚事而擔憂,事實上,他對於成親一事興趣缺缺,覺得這實在是勞心勞力而無所獲的事情,相當麻煩又相當浪費時間。

    他覺得忙得很,《周易》《乙已占》等書籍他都還沒掌握呢,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什麼親事姑娘的,況且,成親了只會增添人情世務的麻煩,他最討厭這些麻煩了!

    在他的心目中,至聖大道,為眾生解惑才是一生專注的追求,旁的,都是細枝末節,根本就不曾入他眼。

    沈華善這時還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孫子一生都不會情動,除了擔憂他婚事之外,他為沈余樂考慮的還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出身的事情。

    沈余樂既不好文也不喜武,也不像他父親一樣擅長商事庶務,唯一愛好的就是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幸好,在大永的權力體系中,有一個去處正好符合他這一愛好,那就是司天台!

    在長泰帝三十五年的時候,沈華善就想過將沈余樂送進司天台,此後幾次找了司天監君復樂那個老鬼,想和他說說沈余樂的事情,卻一直不能如願!

    先是,君復樂卜出了沈余宏的婚期為正月初八,當沈華善宣布這個日子的時候,卻發覺沈余宏的神色有些奇怪,似是詫異又似是不信,這可不是一個正常的準新郎該有的反應。

    沈華善還以為他不想那麼早成親,不由得問道:「怎麼了?你怎麼是一副這樣的表情?難道你對婚期有意見?這是司天監大人卜出來的日期,可不能隨便改的。」

    「回祖父的話,孫兒沒有意見,只是這個日期,余樂曾經跟我說過,我覺得太巧合了。」沈余宏知道沈華善誤會了,連忙解釋道,向沈華善說了昨晚有待居的事情。

    沈余宏從外地遊學回京之後,請了沈余樂、沈余平、沈余朴等幾個兄弟來有待居聚一聚。酒酣之後,兄弟幾個都很高興,沈余宣還打了個酒嗝。說道:「二哥就要娶嫂子了,以後可不能時時來有待居啦。」

    沈余宏要成親的消息,他們幾個人都知道的,當下開始打趣起來。

    沈余樂這時也帶著幾分醉意說道:「二哥你說說二嫂的生辰八字,我來給你們算算成親的日子……」

    成家送來的庚帖沈余宏當然是看過的,成燕燕的生辰八字他也記得很清楚,見沈余樂這樣問,他也帶了些好玩的意味,不假思索就說了出來。

    只見沈余樂手指做著奇怪的姿勢,嘴裡念念有辭,沒多久就跟他說:「二哥,我算過了,正月初八是最合適的吉日……」說罷,他就雜七雜八地說著其他話語,很快就醉倒了。

    沈余宏聽了他的話,知道這個堂弟一向神神叨叨,也沒有將這個當真,只是笑笑而已。

    可是沒想到祖父宣布的婚期也是正月初八,這個日子還是司天監大人卜出來的,所以他才感到奇怪和巧合。

    「樂兒也說是正月初八,確實是巧合啊……」聽了沈余宏的話,沈華善開始深思起來。

    君復樂的本事他是知道的,雖然沒通鬼神知陰陽那樣誇張,可是察天文、稽歷數,凡日月星辰、風雲氣色之異,他都能占卜出來,他的本事是毋庸置疑的!

    一個小小的婚期,自然不在他話下,他算出來的日子必定是最好的,樂兒也算出這個日子,是巧合呢還是他真有這樣的本事呢?

    沈華善原先一直以為自己這個孫子是神神叨叨的作不得準的。現在從這些細節看來,或許也不是那麼回事啊。看來真的很有必要再約一次君復樂出來喝個小酒什麼的。----聽了沈余宏的話語之後,沈華善這樣想道。

    新春開朝之後,沈華善覷了個空,去了司天台一趟,去找司天監君復樂聊交情去了。

    司天台和大永所有的官衙都不一樣,先不說它是唯一一個設在皇宮內城的官衙,就說它獨特的建築,已經是大永一絕。

    除了宣政殿之外,司天台是京兆最高的建築,它形似覆斗,足足有九層,每一層的布局設計都不相同。最頂層的觀星台,據說正是司天台能「晝參日影,夜觀極星,以正朝夕,以測禍福」的秘密所在。

    不過司天台頂層只有司天監和皇上能夠上去,具體是怎樣,沈華善也不知道。不過他對此也沒興趣,他在想君復樂那個老鬼這次會不會還搪塞他。

    君復樂聽了沈華善的話,倒是對沈余樂很感興趣,根據四柱八字推出婚期,這不是什麼難事,但是聽沈華善話語間,他的這個孫兒還能觀測星象,知曉蝰蛇星曜,這就不簡單了。

    要知道星象浩繁變幻莫測,能夠準確從天象中預測事情吉凶走向,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司天台很多官員也做不到這一點。若沈余樂真是個好苗子,那也是司天台之福,因此,他提出要先見一見沈余樂再說。

    京華樓內,沈余樂第一次見到了司天監君復樂。那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鬚髮都白了,身著一襲白衣,頭上沒有戴冠,那氣度那容止,不像是大永三品官員,倒像某個道觀的道士,仙風道骨得很。

    君復樂也在打量沈余樂,眼前這個年輕人,上停飽滿,眼眸清亮有神,下停端正厚重,身上氣息很乾淨。

    司天台占卜星宇也觀人眉宇,君復樂自然有他獨特的相人之術,這第一眼,沈余樂投了他眼緣。

    「說說大畜卦吧。」沈余樂剛剛坐下,君復樂就說了這樣一句話。沈余樂知道君復樂這是開始對他考究了,也將自己的所學所得全部儘可能地展現出來。

    「大畜,上艮下乾,利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德。剛上而尚賢,能止健,大正也。……不畏嚴重的艱難險阻,努力修身養性以豐富德業。」《周易》六十四卦,沈余樂早就爛熟於心了。

    「日蝕有何象?」君復樂又問。

    「日薄蝕,色赤黃,不出三年,日蝕所當之國有喪……日蝕而旁有似白兔、白鹿守之者,民為亂,臣逆君,不出其年,其分兵起……」沈余樂將他所知的星象知識娓娓道來。

    就這樣一問一答,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旁邊的沈華善對於他們的說話聽得是雲裡霧裡,有很多專門的術語,沈華善聽不明白。從君復樂的神色中,沈華善也看不出什麼,因為他的神色沒有起伏。

    終於,君復樂停了下來,拈了拈鬍子,問了沈余樂最後一個問題,一個最簡單又最難回答的問題:「何為易者?何以成易之大道?」

    沈余樂聽了君復樂的問題,神色有些異樣,久久沒有說話。這樣的問題,這幾年來他也曾無數次問過自己。

    在長泰三十五年的時候,在易居,他領悟到的那些東西,經過幾年的發酵之後,越發成熟和自然了。

    「易者,變也。……進德修善,以修行為本,堅守中正之心,溯難而上,循陰陽天道之變化,合三才地道之相配,以辯吉凶走向之路徑,以明仁義人道之至善……載道以安生民和樂,培德以成萬世太平……」

    就在君復樂以為沈余樂不會回答時,他聽到了這一番振聾發聵的話語!

    這一番話語,竟然出自一個二十歲年輕的口中!這是令君復樂大感意外和震動的事情!

    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所能夠想到的「道」,勝過了司天台許多官員!

    生民和樂,萬世太平,這是怎樣的宏願和嚮往,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竟然有這樣的器識!

    難得!太難得了!

    一旁的沈華善也震動地看著沈余樂,心中百味雜陳。他原來以為自己這個孫兒愛好這些神神叨叨的事,在天象上也有些得著,便想著通過君復樂的渠道為他安插一個官職,才有這一次京華樓的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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