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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酒酣之後,應南圖主僕二人就去了客如雲歇下了。客如雲的客人不多,應南圖住的是上房,正靠近山邊,環境確是清幽安靜的,應南圖也很滿意,對應貴表示了辛苦,讓他下去好好安歇,就準備休息了。
午夜時分,應南圖的房門外面聚集了十來個人黑衣人,那些人躡手躡腳的,在房門外傾聽了半響,除了聽到裡面有人熟睡的均勻呼吸聲外,別的聲音都沒了,這才打了個手勢,輕輕地撬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那帶頭的人,赫然就是應南圖的僕從應貴!只見一個人黑衣人撩開床上的蚊帳,應貴和其餘的黑衣人都看見應南圖熟睡一無所覺的樣子,應貴還說道:「那安眠散功的茶水他是喝下去的了,我都說不用這麼多人來的,說不定還會驚動別人。夫人不放心,還派了你們來,快動手吧,免得夜長夢多!」說罷就做了個往下砍的手勢,那靠近床邊的黑衣人抽出了腰間的利劍,狠狠地朝躺在床上的應南圖刺去!
第七十七章救應南圖(三)
「砰」一聲,沒有預料中的利刃入肉的聲音,那個黑衣人刺了個空,原本熟睡躺在床上的應南圖不知何時已經起身了,身形快得沒有人看得清,他倚靠著床柱,也不看那黑衣人,正冷冷盯著應貴。
應貴也回望著應南圖,眼中意味未明。他沒有想到應南圖是在裝睡,他身手還這麼好,這麼說來他並沒有喝下那茶水了,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起了疑心的?對應南圖冷冷的目光,他也不在意,更不懼怕,為了預防萬一,這次他們還來了十來個人,而且都武功高強,就是怕出現什麼意外,應南圖就算武藝再高,這次也要將性命交代在安靖了!應貴想到這裡,笑得有些殘忍。
「貴叔,為什麼?」應南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有些悲傷,應貴已經陪了他十幾年了,兩人之前都情同叔侄,他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原因背叛他。
「為什麼?只怪你遲遲沒有取得世子之位了,我原本以為跟著你會有享不盡的富貴,卻沒有想到十幾年了你都這個樣子!侯爺已經要請立二少爺為世子了,我自然是識時務的,只能投靠了夫人了!」應貴想著身後的十來個人武功高強的人,有恃無恐,末了還說一句:「少爺,對不起了。只怪你擋了夫人的道!」他說的夫人,正是清平侯的繼室李氏!
說罷,也從腰間抽出了利劍,和十來個黑衣人一起,一齊向應南圖刺去!
就在這時,忽然從靠著山邊的窗外輕巧地跳進了一群蒙面人,擋住了黑衣人的利劍,碰碰琤琤的聲音響起,那一群人和黑衣人激烈地交戰起來,為首的,正是秋梧,他帶著蚍蜉幾個人,還有劉鞍的馬隊護衛,也有十來個人。
交戰雙方都沒有說話,就在這狹小的房間,就在這寂靜的夜裡,用手中的兵器和激烈的打鬥來表達意思,雙方相持不下,應貴看見這些蒙面人,就知道事情要懷了,不由得氣急敗壞,心中也開始慌亂,發動了更加猛烈的攻勢,往應南圖那邊殺去。
「喂,大少爺,你還在發呆?!這都什麼時候了?!」秋梧一邊擋著黑衣人凜冽的攻勢,一邊看見應南圖竟然在發呆,連忙大聲喝道,拜託,這都生死攸關了,還在想什麼啊?
應南圖這才回過神來,那些黑衣人的武功高強,招招都是殺著,秋梧這一邊已經有人受傷了,他朝最近的黑衣人拍了一掌大辟棺,奪下了他的利劍,加入了打鬥之中。
秋梧的武功不錯,劉鞍的護衛也有幾分本事,很快,黑衣人就開始落入下風,他們也有不少人負了傷。應貴見此,臉上漸有冷汗,他知道這次精心策劃就這樣泡湯了,這次是拿應南圖沒有辦法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開始準備逃走了。
可是應南圖怎麼可能讓他如願?唰唰幾下,他快速地挑殺了幾個人,向應貴這邊衝來,應貴大驚失色,慌忙地轉過身往門邊奔去,企圖讓黑衣人救他,那剩餘的幾個黑衣人仿佛也聽見了應貴的呼救,也往門邊沖了過來。
就要靠近應貴的時候,有一個黑衣人手中的利劍往前一刺,利落而狠厲,直直沒入應貴的胸口,這才衝出房門,四散了去,遁入濃濃的夜色當中。
應貴倚靠著門邊倒下,睜大了雙眼,眼中有疑惑驚懼和不可置信,似乎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這樣,他幫夫人設了這個局,可是,他的胸口怎麼會有一把利劍插著?富貴榮華他還沒摸著邊啊,怎麼會這樣?
他不知道,這是背主之人的必然結局,就算是前一世,他也是落得這個下場的,在應南圖遇害之後不久,清平侯府就查出了正是應貴在安靖引來盜賊殺了應南圖,最後應貴是被京兆府判了斬立決的,所以京兆人才會知道惡僕應貴殺了他家大公子。
應南圖也沒有想到那些黑衣人會如此心狠手辣,刺殺不成還要殺了應貴滅口,來個死無對證。儘管他前一刻也想斬殺了這個背叛他的應貴,可是如今看著他倚靠在門邊大口大口吐著鮮血的慘狀,應南圖還是不忍了,這是陪伴了他十幾年的貴叔啊,他快速上前扶起了應貴,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覺得有些眼眶發紅。
應貴似乎也清醒過來了,他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利劍,又看了看應南圖發紅的眼眶,嘴裡還是噗噗吐著鮮血,他忽然間悔恨不已,那榮華富貴就是鏡中影水中月啊,他怎麼就被糊了眼睛,做出這等事情來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其情也哀,只見他嘴裡還流著鮮血,斷斷續續吃力地說:「少爺……黑衣……黑衣人,五皇子……五皇子,對對對不起……」那個起字還沒說完,他就斷了氣,倒在了應南圖懷中,倒在了他陪伴了十幾年的年輕人懷中,帶著滿腔的悔恨……
應南圖哀痛不已,抱著應貴的屍體大叫一聲:「貴叔!」,忍不住落了淚,也不知道是繼續責怪他或是已經原諒了他,或是為他不舍難過,對不起這三個字,何其輕,又何其重,人都已死,苛責或是寬恕,都沒什麼意義了。
秋梧看見應貴的慘狀,倒沒有為他惋惜,他和他又不熟,只是震驚於黑衣人的心狠手辣。應貴最後的說話他也聽到了,身為蚍蜉的首領,他自然知道五皇子府和應南圖之間有什麼聯繫,沒想到表面一向平和的清平侯府的水原來也是這麼深啊。想起沈寧對五皇子府和春熙宮的特別關注,無形中,他也對五皇子府起了戒備之心,這些黑衣人又這麼厲害,他心下有些凜然,想著以後蚍蜉的人手必須要加強武功修為了。
為了避免麻煩,應南圖不打算將此事報官,與秋梧等人將黑衣人和應貴的屍體處理掉,又清洗了房間的血跡,除了聞到一絲血腥味之外,這場半夜刺殺就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秋梧想著此行來安靖鎮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打算返回京兆了,他告假已經十幾天了,回去還得想個過得去的藉口呢。
第七十八章霜重秋色濃
客棧的血腥清洗乾淨之後,應南圖和秋梧就分道揚鑣了。應南圖還要去給老友祝壽,就沒和秋梧他們一同回去,他鄭重謝過了秋梧等人的救命之恩,沒有多說感激報答之類的話語,大恩不言謝,他自有計量。
秋梧臨走的時候,應南圖還讓他給沈寧捎了信息,仍舊是薄薄的一個信封,雖然早前沈寧說過不再收他的書信,但是經過安靖一事,秋梧和應南圖有些惺惺相惜,也就接過了那信封,就和來時一樣,和劉鞍走近道返回京兆了。
應南圖沒有再在安靖逗留了,他已歇了感受安靖風物的心思。當他在安靖鎮外看見那一片紅楓林依然紅艷如作日時,臉上不由得露出了譏誚的笑容,世子之位?他從來就沒有稀罕過,沒想到她卻這樣等不及了,竟然能買通他身邊的人來設了這個局,既然她想玩,那麼他就好好陪她玩一玩吧,老鼠撩貓玩,也要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這十幾日,沈寧的日子依舊如往常一樣,早上去和鳴軒給沈俞氏請安,順便逗逗侄子沈慶德和弟弟沈余宸,晚上在書房隨伺沈則敬,父女說說經史之事,中午或是在青竹居練字,或是去半閒居和沈宓作作畫。只是晚上臨睡之前,總會不自覺地想起應南圖在安靖的事情。
不知道秋梧是否能趕上應南圖,不知道應南圖是否收到了她的預警,更不知道應南圖是否像前世那樣身隕安靖,所以她晚上也睡不好,每每夢見前世在長春宮的時候,醒來又是一陣大汗,這樣的狀態,看得秋歌是焦急不已。
好在,秋梧等人已經回到了,沈寧也就知道了應南圖安然無恙,不由得長長吁了一口氣,心想自己終於還是能救到他,還是打破了前世的軌跡,自是輕鬆不已。
當她打開應南圖的書信,裡面掉下來了一片紅楓葉,形狀完好,那紅艷也還沒消去;再看那信箋,也只五個字:霜濃秋色重。那筆畫依然氣勢磅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見此五個字,沈寧笑了,她和應南圖之間,只要不談情愛,這樣的相處,是愉悅而熨帖的。
與沈寧的愉悅相反的是清平侯夫人李氏鐵青的臉色,她面前站著的正是從安靖回來復命的黑衣人,沒想到這個小雜種這樣福大命大,這樣天衣無fèng的設計都不能滅了他,好在那應貴已經身死,若是他反口,恐怕她也難以脫身。
李氏雖然和李貴嬪一母同胞,卻和李氏輕輕柔柔的長相不同,她長得大氣脫俗,此刻她正問著黑衣人:「那些人是誰都看清楚了嗎?」
黑衣人搖搖頭:「沒有看清楚,夜太黑了,再說他們也蒙著臉,這些人是突然從窗外跳進來的。」頓了一頓,黑衣人又說道:「五殿下讓屬下轉告夫人,此事不可再急。」黑衣人沒有說的是,上官長治本來也認為這個事情是十拿九穩的,沒想到事未如願還折損了不少人手,語氣也不太好呢。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輕舉妄動的。替我多謝你家主子。」對於上官長治這個外甥,李氏也是很恭敬的,完全沒有身為長輩的倨傲,對於他的話,也能聽進去,心想等那個小雜種回到京兆再慢慢圖謀吧。
話說大永使團從京兆出發之後,沈則儒就一直很苦惱,一路上都無心欣賞景色,直到臨近西燕了,才開始打起精神來。
在經過嶺南和西寧兩道之後,使團踏進了西燕的地域,邊境之上,早有西燕的鎮邊兵將在守候了,在兵將的護送和帶領之下,使團穿過了西燕吉布、坡壟等城鎮,風塵僕僕之後,歷時一個多月,終於來到了西燕的國都燕都。
使團剛入燕都,就見到了熟人司馬真,原來他是這次的接待正使,想起去年餞別國宴之上司馬真醉得死豬的樣子,方從哲和沈則儒等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