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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這是對練的工具啊。」鄭閒還是笑嘻嘻的模樣,還上前踢了踢那已經不再吐血咽了氣的人形,道了一句:「真沒用,上次那個可是手腳都沒了還能活兩個時辰呢……」笑著對上官永平解釋道:這是都是軍俘,被都護軍當成用來實戰的工具了,也是為了提升都護軍的實力,這樣對練,一天也發生好幾次,不用在乎的。對著上官永平解釋完之後,他還漫不經心地還對另外的府兵說:「拖下去煮了,今晚給大家加菜!大家今晚有肉吃了!」語氣也是習以為常,甚至有些期待。
加菜?上官長治想起昨天晚上吃到的骨肉相連的肉塊,煞白的臉色轉向青綠,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覺得周身發冷,看著鄭閒笑嘻嘻的樣子,卻感覺比惡鬼還要可怕,這些都是什麼人啊?!他不由得心生懼意,手臂上身上的汗毛也都馬上聳立起來,他心裡一個激靈,直到此時他才記得眼前這安北都護谷大祖,曾斬殺外敵無數,手上那是沾滿了鮮血,是被突厥人稱之為「安北閻王」的啊!
上官永平一下子清醒過來,自己怎麼能跟谷大祖作對呢?谷大祖在安北盤桓了二十年,在安北肯定有極深的威望和勢力,自己怎麼能跟他對著幹呢?真是自討苦吃。想到這裡,上官永平的心裡又後悔又驚懼,覺得自己給谷大祖的下馬威之舉真是糊塗了!這下別說籠絡安北的五萬士兵了,就是他能不能好好在安北都護府當這個參軍都還是未知數啊,只是……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修補和谷大祖的關係不?他應該徐徐圖之啊,邊嘔吐他邊心思轉動,看來是要改變策略才是啊……
看著上官永平似乎要把膽汁都要吐出來了,谷大祖和鄭閒對視了一眼,笑意盈盈下面也是逐漸陰冷的心。此刻他們的心裡有沸騰不止的怒意:你見過戰爭是什麼樣子的嗎?你知道白骨累累疊在一起是怎樣的嗎?你知道怎樣才能戰場上活下去嗎??你知道那刀刃入骨血再抽出時會發出怎樣的聲響嗎?你知道當你的兄弟士兵被敵軍削去半邊臉是怎樣的情景嗎?啖人肉喝人血這種小事,都能讓你嘔吐,還想奪我安北五萬兵眾?!
谷家和鄭家三代鎮守北疆,二十年間與突厥、鮮卑等族的交戰中,戰死三十餘子孫,這種割肉拆骨之痛換來的是北疆十五萬民眾的安寧。一個皇子監軍,讓他站在北疆之地都已經是容忍了,地都沒坐熱呢,就想要兵權?這才是讓谷大祖和鄭閒感到異常憤怒的事情。
自那一日參練武場之後,上官永平就託辭水土不服、身體微恙,躲在都護監軍房間內不出門,就連陪同而來的兵部官員冼茂信等人都深居簡出,對安北都護府的一切事情概不過問。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他們是懂的,更何況三皇子不是一條強龍呢?所以他們就只有縮在都護府內,看安北都護府官員的臉色行事了。
話說上官永平躲在監軍房間內也沒有閒著的,他在想著應對谷大祖和安北都護府官員的辦法。先發制人這一招已經不管用了,人家谷大祖威望、武力都比自己強悍不知多少倍,硬碰硬的話,吃虧的肯定是自己,究竟有什麼法子可以挽回谷大祖對自己的親厚呢?順便還可以收攏安北的士兵?
以上這些,就是安北都護監軍上官永平苦苦思索的內容,當然,一時半刻的,他也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辦法,直到他看見自己房間那三大箱珠寶和銀票時,眼前一亮,計上心頭。他就不相信,這個世間,會有人不喜歡這兩樣東西,不管是安北都護也好,還是安北普通兵卒也好,只要有了這兩樣東西,還愁收攏不了安北都護府?
用珠寶和銀票去收買安北都護府的官員和兵將,這就是上官永平想出來的辦法。這安北都護府之中,有哪些官員是可以收買的呢?上官永平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都護府的司馬沈則思。沈則思是新調來安北都護沒有多久的,受到谷大祖的影響不會太深,而且沈則思是吳越沈家的子弟,自己總算知道沈華善、沈則敬這些沈家人的名字,連拉交情的藉口有用了。
而沈則思則是驚愕地看著上官永平拿出一沓銀票和一摞珠寶,這是怎麼回事?收買還是炫富?只聽見豪氣地說道:「沈大人,這些,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總算是令伯父、令兄長有過幾面之緣,這些,就當是本皇子的見面禮了!」說罷,他還極為友好地拍了拍沈則思的肩膀,以示兩人感情深厚。
沈則思看著剛離開自己肩膀的手,感到哭笑不得。自己和三皇子,好像從未見過面吧?這一沓銀票和珠寶,是用來收買自己的?用這樣的珠寶和銀票,讓他出賣安北都護府的上司和同僚?會不會太兒戲了一點?自己看起來這麼愚笨和缺錢嗎?再說了,自己出自吳越沈家,和別的兵卒不一樣,最不缺的,就是錢財!而且,都護大人幾天前才讓三皇子吃了個教訓,怎麼這三皇子還未受教,還想拉攏、收買兵將?真是找死!但是找死也別找上我啊!沈則思對此感到深深不解,看來三皇子的目光也像看傻子的目光一樣。
當然,看完傻子之後,他趕緊將這個事情報告給谷大祖和鄭閒知道,他可不敢惹這兩尊大神。他心裡暗念:所以三皇子,對不住了,我實在是不敢收你的珠寶和銀票啊。
「怎麼不收呢?三皇子既然一片誠心,準備了這樣的見面禮,我們怎麼好意思拒絕?當然要收下了!」鄭閒笑著說道,眯起了眼睛,笑得像個狐狸。有人白送錢財上門,不收那才是個傻子!
沈則思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遠遠及不上這兩人的腹黑,這是明擺著三皇子那三大箱珠寶和銀票要用來孝敬這兩人了。他心裡在默默哀悼三皇子的錢財,轉過頭卻無比順心順意地收下了三皇子送過來的珠寶和銀票。
就這樣,一副奇怪的景象在安北都護府出現。三皇子送珠寶和銀票,安北兵將收銀票,送的人和收的人都哈哈大笑,當然,暗笑得最厲害的,乃是都護谷大祖和副都護鄭閒。真好,這樣的傻子,真是百年難得一遇啊!
「蔣博文和吳能朝上下串聯,皇上派來三皇子當監軍,皇上這是起疑心了啊,我們谷鄭兩家再也沒有三十餘子孫可以折損了……」都護府指揮房內,谷大祖有些神色頹然。看傻子戲之後,他感到有危機感。將帥在外,最忌的就是君主猜疑,想起谷鄭兩家在北疆付出的慘重代價,感到一陣悲傷,他們忠心耿耿,家族子孫都是為了北疆,怎麼會引起皇上猜疑呢?
「正是因為他們忠心鎮守,北疆民眾感念谷鄭兩家的恩情,對谷大祖自是擁戴感激。現在北疆甚至有兵眾只知谷鄭不知上官。這,才是皇上派三皇子監軍的理由啊。」沈華善根據沈則思的信,得出這樣的結論,谷大祖的忠心鎮守竟成了與天子爭恩之舉,不免為長泰帝之舉感到心寒。
「谷大祖勇猛善戰,卻忘了帝心難測……」他合上沈則思的信,心情沉重,餘下的話也就沒有說全,讓沈則敬自己斟酌去。
第四十四章尚書右仆she
就在工部諸官員在緊張地進行浚通河道水利的時候,朝堂又有一件大事吸引了京兆官員的眼球。連工部在這麼忙碌的情況下,也很關注這一事,那就是,尚書右仆she要換人了。
四月上旬,尚書右仆she甘明泉以病乞骸骨,長泰帝自是捨不得,不肯接受他的病退,堅決挽留他繼續在任。君臣兩人三請三留,最後長泰帝終於允許,涕淚曰「君臣不相負」,下旨讓甘明泉致仕後繼續享受全俸,除了賞賜齎銀五千兩、安車蒲輪五駕外,還賞賜了不少御用衣冠、少府文綺貂皮,還下令免除了甘家子孫的賦稅、勞役和兵役,直到甘明泉去世為止。
不僅如此,長泰帝還專門派出金吾右衛護送甘明泉返回四川老家。這樣的恩寵,使得京兆眾官對甘明泉欽羨不已,長泰帝和甘明泉君臣相得之事也傳為一時佳話,甚至有戲班子還演義了這件事。緊接著,由誰接替甘明泉成為尚書右仆she就成了各方勢力關注的焦點。
中書令、門下侍中和尚書左右仆she私底下被大永官員稱為「前四卿」,可見地位之尊崇和緊要,絕對是在百官之上的。其中尚書右仆she主管兵、刑、工三部,所以連沈華善都關心誰會成為尚書右仆she,以後要相處的主官當然是要關心的事情,雖然理論上六部尚書都有機會晉升,但是沈華善心知自己才任工部尚書不到兩年,此次怎麼也不會輪到他的,在關心之餘還能保持平和之心。
但其他人就沒有他這麼鎮定了,紛紛出動,暗地謀劃,打聽皇上屬意誰、推薦自己一系的官員,後宮、前庭都風起浪涌,各人都意態百出,各憑本事,至於有沒有效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張德妃正對著端著一碗參湯小心吹了幾口氣,然後將它遞給長泰帝:「這是臣妾親自在延禧宮廚房燉煮的,皇上嘗嘗看。」臉上也有著如常的恬淡笑意。
長泰帝滿意地點點頭,今天他翻了德妃的牌子,延禧宮燃點的清和香讓他也感到身心舒暢,天南地北和德妃說著話,長泰帝開始感到有些倦意。
「皇上,甘大人應該也回到四川了吧,聽說外面的人都在傳頌皇上和甘大人君臣兩相和呢……」張德妃伺候著長泰帝躺下,有意無意就說到了尚書右仆she一事,想從長泰帝這裡探聽一點消息,也好讓兒子的岳祖父陳知浩心裡有個底。
「嗯……」長泰帝沒有說什麼,德妃想問的是什麼,他自然知道,卻不願多說。
「你看兵部尚書陳知浩……」德妃正想說什麼,卻見長泰帝瞥了她一眼,嚴厲而又警醒,她想說的話就說不出口了,知道長泰帝這是開始生氣了,後宮不得干政,若是長泰帝真要怪罪下來,她也無話可說,不由得心驚,看來向皇上推薦陳知浩一事只能以後找機會再說了。溫溫順順地貼在長泰帝身上,呵氣如蘭:「臣妾逾越了……臣妾伺候皇上……」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
春熙宮的李貴嬪倒是不心急。在後宮將近二十年,她越發明白一個道理,越是在意就越不能急。雖說帝心難測,但她對長泰帝的性情也能捉摸到幾分,長泰帝來春熙宮的時候,她只輕輕柔柔和他說著話,說著少府寺新送進來的香料和衣飾,偶爾說說五皇子上官長治,完全沒提到右仆she的事情。這讓長泰帝心有憐惜之餘也不免提醒她幾句:「你是個懂事的,後宮婦人擔心前朝之事做什麼,此事朕自有決斷。」
李貴嬪聽了此話,心道果是如此,早前上官長治就曾跟她說過想為錢同式謀劃謀劃,好賣他一個人情,她便不太贊同,長泰帝不喜兒子大臣相交從密,若是長泰帝另有打算,那就得不償失了,尚書右仆she這個位置太敏感,一般人謀劃不得,再說來了,錢同式道現在都偏向未明,不免太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