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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沈華善聽到這個消息,本就和善的連更是親切和藹無比,雙眼都眯了起來。人丁興旺,很好,這很好啊,對沈俞氏這個媳婦也更加滿意起來了,又是查古籍又是翻史書,給這個嫡孫取名沈余宸不論。
剛過沈余宸的洗三禮,沈華善和沈則敬便商量清明祭祖的事情。慎終追遠是大事,雖說杭州有沈開善和沈得善在,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的,但是在京兆的沈華善一房也要派人返回杭州祭祖的。往年也是這樣的慣例,只是今年工部和考功司的事情忙雜,沈則遠又要忙著西寧交易一事,他們都脫不開身,看來要從孫子輩里派人前去杭州了。
人選其實也很容易就確定下來,沈余益和沈余平每日要到國子監報到,沈余文和沈余韜也去京兆官學就讀了,剩下的人就不多了,沈華善和沈則敬覺得由沈余宏大帶著沈余樂、沈余守前往杭州。一來為祭祖,二來也是鍛鍊開拓眼界,對他們都有好處。
當沈余宏幾個人得知這個消息時,自然是欣然應允的。沈余宏就不用說了,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去杭州祭祖順便去江南遊學,江南的名勝風景和文人風貌,對他明年的春闈也是極有好處的,如流處也有沈余益在京兆看著,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沈余樂一直以來的願望是游遍大山名川,堪輿它們的風水,驗證周易連山易的真偽,現在有了機會親自遊歷一番,高興之餘也在忙不迭地準備這羅盤、五帝尺、輿圖等物品,看得沈瑤額冒黑線,這個哥哥!他們是去祭祖不是去看風水啊……沈余守倒有些興趣缺缺,他剛跟二叔接觸了庶務不久,覺得這一切都甚為有趣,正想通過新茶交易一事學多一點商道之事呢,這下要去杭州就錯失了這麼寶貴的觀摩機會了。
沈俞氏和沈胡氏知道了這幾個人將去杭州,多少也有些不放心,一個勁兒地叮囑他們要注意路途安全,又各自吩咐了他們要到外祖家拜訪,她們是禮品都準備好了的等等,等到沈余宏和沈余樂一見那一大堆禮物,額冒黑線了:要不要這麼多啊……
所以在沈余宸洗三禮後第三天,沈余宏他們就出發了,南去杭州祭祖。
沈寧和沈宓等姑娘家對於沈余宏等人的離去也沒有太大的感覺。這三個人,一個平時大多時間在前院,一個平時神神叨叨,一個又小孩心性,總之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唯一不足的只是外帶的小食和玩意兒少了很多了。
沈寧正在和鳴軒看著自己最小的弟弟,才幾天大的沈余宸還是皺巴巴的,也看不出像誰來。一天裡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閉著眼睛睡覺的,也不吵不鬧,看來是個乖巧的孩子,連他的奶娘都表示帶這樣的小孩極其省心的事情。
沈俞氏臉色有些蒼白,畢竟是這個年紀再生產,損傷還是有的,只待時間來慢慢調養了,好在沈胡氏一力保證將家事辦妥當,她這才放心修養。見沈寧來了,又問了大孫子沈慶德幾句,知道他在六和院一切都好,才問起別的事情來。沈余宸還沒有滿月,和鳴軒還是屬於「暗房」,沈慶德年紀這么小,自然是不能來的,沈俞氏對他也頗為掛念。
李姨娘和何姨娘對於沈俞氏自然是羨慕的,羨慕之中還有幾絲期待:沈俞氏懷孕生產期間,沈則敬宿在她們房裡的時間也多了起來,沈俞氏都能老蚌生珠了,她們也要抓住機會才行,說不準還能有個兒子傍身呢。懷著這樣隱秘的心思,兩個人的小廚房連不少溫宮助孕的藥都煮上了,對沈則敬那也是熱情如火溫柔似水,讓沈則敬也有點吃不消了,考功司的事情又多,於是也找了藉口宿在書房不論。
沈俞氏聽到俞媽媽的回報,心想這兩個人也算地道,那些藥也只是煎來自喝,要是給沈則敬吃那等壯陽的藥,她可饒不了她們。機會她是給了,對於這樣的事情她也睜一眼閉一眼,有沒有這個福分就看個人造化了,不過敲打敲打也還是必要的,免得有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過了幾日,等李姨娘和何姨娘來請安的時候,沈俞氏淡淡地說了幾句:「你們的小廚房裡,煮著的東西可要小心了,不該出現的東西可不能入了老爺的口。」李姨娘和何姨娘聽了心裡一驚,心知自己的心思瞞不過沈俞氏,臉色也有些羞紅,好在沈俞氏也沒有多說什麼,兩人各自回去後,就把下廚房的藥給停了,但聽天意吧。這麼多年和沈俞氏相處下來,兩個人都是知道的:沈俞氏是溫和謙順不假,可是殺伐果斷之氣,也從來沒少半分的啊。
當冬賦和夏詞把兩個姨娘小廚房的事情告訴沈寧的時候,姨娘們也早停藥了。沈寧暗暗佩服自己的母親,明明沒有做多少事情,可是偌大的沈家卻硬是和睦昌樂,看來管理後院的本事,她也要跟母親學習學習啊。
第四十章天寧寺踏春
沈俞氏在和鳴軒安心坐著月子,沈胡氏卻覺得有些為難,皆因一年一度的上香踏春之時又到了。往年都是由沈俞氏帶著大家前往天寧寺上香順便踏春的,今年她還在坐月子,沈安氏情況也不太正常,今年還去不去?沈胡氏也拿不準。
她把這個事情和沈則遠說了,沈則遠正忙著西寧道交易茶葉的事情呢,對於這等小事自然是不願多說的,只對沈胡氏說了一句:「你去找大嫂參詳參詳。」就匆匆出門去了龍井齋,他還要和顏商過一過相關茶葉的相關事宜。
沈胡氏一想,是這個道理,往年都是沈俞氏做主,還是去問問她吧。她去和鳴軒向沈俞氏說了這個事,還抱著沈余宸摸了摸他滑嫩的小臉蛋。小傢伙忒是可愛,讓沈胡氏起了多生一個的心思,轉念一想好不容易把自家那幾個小祖宗拉扯大了,這一兩年才閒暇下來,何必自找罪受,就又歇了這心思。
「我道你這兩天緊著眉頭是為什麼呢,這事好辦!你帶著寧兒、瑤兒幾個前去天寧寺上香兼踏春,反正老太爺他們幾個朝中都有事,宏兒幾個也回杭州去了,你帶著她們離開個一天半天。我這兒有俞媽媽和奶娘,都可以的,哪就不行了呢?」沈俞氏說道,想起今年沈華善有工部之事沈則敬有考課之事,怎麼都要去天寧寺上香求個心安才是。
沈胡氏一想正是這樣,去天寧寺上香求個心安才是主要的。再說樂兒他們幾個還遠在杭州,四月沈則遠還要去一躺西寧道,家有遠行之人,上香求平安可不能馬虎了。她最後決定帶著幾個姨娘、小姑娘們前去天寧寺上香,因為不放心沈俞氏和沈安氏等人,沈胡氏決定不像往年一樣在天寧寺過夜了,打算當天就迴轉,連行李都不帶,一行人輕便很多。
天寧寺位於京兆西郊,是沈家每年上香禮佛的地方。天寧寺香客一向不多,一來是因為位置有些偏遠,二來是因為京兆城中有護國、報恩兩大寺。護國、報恩這兩大寺香火鼎盛,在大永建立之初就是皇家禮佛的地方,一直到現在,皇親國戚和京兆百官禮佛上香的時候,絕大多數都前往這兩個寺去了,京兆百姓更是相信這兩大寺的香火鼎盛會護佑他們。此消彼長,這樣一來,來天寧寺的人自然就少了。如果不是因為天寧寺上任住持無嗔禪師和沈家前任族長沈積安交好,現任住持常真禪師又和這任族長沈華善交情甚篤,估計沈家也不會捨近求遠前往天寧寺。
去天寧寺上香禮佛的都是沈家女眷,由沈胡氏帶隊,三個姨娘和六個小姑娘一起跟隨,這一路往西郊行去,沈胡氏一行人也情緒高漲。三月末的京兆糙長鶯飛,帶著暮春特有的幽深和舒緩,那花未落春仍在的景色讓眾人都有了郊外踏春的寫意。
借問春光誰管領,一雙蝴蝶過溪橋,這桃紅柳綠,這春風拂面,這暮春的景色實在別有一番味道。沈家一行人一路上欣賞了京兆的春景,暮春時節外出賞春的人也不少,馬車行進得緩慢,沈宛和沈胡氏的小女兒沈佳強忍著興奮,努力維持著端淑的表情,那故作嚴肅的樣子逗得沈宓和沈瑤兩人差點笑出聲來。
邊賞景邊行進,一行人慢悠悠的來到天寧寺。她們到的時候,常真禪師已經等候在山門外了,他早前已經接到沈華善的書信,知道沈家一行要來的事情,以常真禪師和沈家的交情,他怎麼著也要來山門接一接沈家人的。
常真禪師已經七十多歲了,和沈華善算得上是忘年之交。許是山林之氣養人之故,他雖然年紀很大了,卻不顯老;臉色紅潤精神抖擻,鬍子雪白而長,一身簡潔的僧衣在春風中微微飄動,仿佛要凌風而起,給人仙風道骨之感。沈胡氏和沈寧等人連忙按照佛家的禮儀給常真禪師行禮,便恭敬地跟在常真禪師後面,在他的帶領下,踏進了天寧寺的山門。
和許多古剎舊寺一樣,天寧寺依山而建,卻並不巍峨,反而含蓄溫蘊,極得深山藏古寺的質樸之風。正面中路為山門,山門左右為鐘樓和鼓樓,山門後面依次是天王殿、大雄寶殿、法堂和藏經樓,僧房、齋堂和居客堂則位於藏經樓的後面。沈家諸人每年都會來居客堂住上幾天,因而對天寧寺布局也是熟悉得很,常真禪師也並不解說,只領著沈胡氏等人先在居客堂安置好,再上香禮佛,他就不奉陪了。沈胡氏連忙謝過常真禪師的厚意,轉達了沈華善對常真禪師的問候,道今年有事就不住下了,只等上香跪拜過後吃過齋飯就迴轉京兆等等。
我對這裡,再熟悉不過了啊----品味著這寧靜的禪意,沈寧在心裡感嘆道。前世里,整整一年的時間,她曾天天出現在天寧寺。當年她嫁給上官長治之後不久,中書令韋景曜家的老太君就長居天寧寺禮佛了,沈寧也就天天出現在天寧寺了,和韋老太君談佛法論禪理,漸漸獲取了韋老太君的好感,使得中書令韋景曜轉向支持上官長治。
而現在,沈寧虔誠地跪在大雄寶殿,心中百味不可言說。前世禮佛論禪,每懷忐忑討好之意,根本就抱著別樣心思,言那雲在青天水在瓶也不過是為了取得韋家的支持罷了,何來誠心?何來虔真?無皈依虔誠之心,無戒惡修善之意,前世落得那樣的下場,何嘗不是一種懲罰和報應?
而如今,她望著佛祖慈悲的笑容,那眼眸仿佛閱盡萬千世態,又仿佛容納萬千世情的靜默,所謂慈悲,乃是默默無言。她都知道了啊,這一世能夠重生,是怎樣的饒天大幸,是佛祖憐憫又或是佛祖開恩?
總之,我絕不枉了此生。沈寧恭恭敬敬地九叩首,一下一下,都頓得極重,不知道是感恩佛祖還是懺悔業障。
齋飯過後,沈胡氏就帶著沈寧一行去和常真禪師辭別了,她還是記掛著沈府的事情,實在不敢逗留太久。
常真禪師那裡還有客人,是一個年輕人,看起來比沈余宏大一些,眉目深遠的樣子,正一臉認真地聽著常真禪師在說佛理。沈胡氏連聲稱打擾,道是家有要事特來和禪師道別,沒想到反而打擾禪師了請勿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