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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6:38 作者: 平仄客
第三十七章三十萬人情(二)
「哥哥,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是我鬼迷了心竅,可是戶部要劃撥二百萬兩給江南、河內治水,就要到倉部取錢了啊,這錢是要補上的啊……哥哥你怎麼打我罵我都可以,可是那三十萬兩一定要補上啊,不然我一定會沒命了……」羅士亨也真是後悔了,顧不得自己身上被踹痛的地方,拉著羅士敬的褲腳,痛哭流涕。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有那麼大的膽子挪用戶部的三十萬,他一向很本份的啊,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呢,如果不是聽了那人的話,怎麼會漸漸把膽子養大了,三萬,五萬,到最後的三十萬,他真是後悔了……
「那人已經安置妥當了吧?」上官長治問李可安,品著三月的明前龍井,覺得甘醇無比。
「殿下放心,那人早就離開京兆了,收尾都清乾淨了,再說羅士亨也不會有機會察覺這個人是我們專門放到他身邊的。」聽見李可安的回答,上官長治露出溫文的笑意,嗅著龍井茶香,覺得舒暢不已。這個局布了兩年了,為了不著痕跡地送那個人去到羅士亨身邊,上官長治等人也費了不少周折,沒想到這麼快就到收尾的時候了,如果不是工部奏請浚河治水,羅士亨的事情都還沒那麼快暴露呢。
羅士敬,如果不是你手裡有京兆府的兩萬京畿衛,又自詡純臣又滴水不入,我怎麼會想到從你弟弟處下手呢,也是你教弟無方,心那麼貪膽子那麼大,不過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麼會有機會對你示好,讓你欠我一個人情呢,至於羅士亨,只好怨你有一個京兆尹的哥哥了,還要怨那個哥哥這麼疼你。上官長治這樣想道,眼神暗了下來,有幾絲不易察覺的陰鷙。
「將那三十萬準備好,讓羅家再心急兩天,要讓他深切體會那種無路可走的絕處之感,只有到了無望之時才柳暗花明,他才會更加感激我,才會念著我的幫忙,才會偏向我這一邊,那兩萬京畿衛才能為我所用。」上官長治對李可安吩咐道,打算將這個局延遲兩天再收攏,會有效得多。
待沈則敬自考功司回來,他也第一時間知道了如流處的事情,如流處是在他的建議下組辦的,他對它的關切,自然也非一般,所以在聽了沈余宏、沈余益的匯報之後,他沒有像沈華善一樣思考良多,而是果斷地下了決定:相信這個消息,籌措三十萬送去京兆府。
至於其他的事情,等過了京兆府這事再從長計議。
在這一點上,沈則敬和沈寧父女天性,都要買下京兆尹這個人情,錢財可再賺,機會卻難得。
在聽到沈華善急需三十萬,問沈則遠什麼時候才能準備好時,沈則遠覺得自己的心肝也顫了顫,非是驚嚇,而是深深的不解,怎麼會需要那麼大一筆錢?三十萬對沈家來說雖然不會傷筋動骨,可是那麼短的時間,也是一下難以湊齊,偏偏沈華善又沒有說明又何用,只說是急需急用,催促得沈則遠都有些著急了。
「需要兩天吧。」沈則遠快遞地計算一下,準備好三十萬兩也需要不少的時間,過年前叔父沈得善送來三萬兩還沒動用,沈家經營的龍井齋和「還來醉」酒坊等產業約有十萬兩流通現銀,沈家庫存和京郊各處莊子等也都可以湊得十二萬兩左右,剩下的那五萬兩,少不得要勞煩胡氏安和堂京兆分號了。
顏商聽到沈則遠的吩咐也覺得相當奇怪,不過他有一個好處就是不該問的絕不過問,當下協同沈則遠往各產業調動銀子,又親自跑了京郊莊子把銀票兌回來。那邊沈則遠也和沈胡氏一起拜訪了安和堂分號的胡掌柜,胡掌柜對於這位胡家姑奶奶倒是很順情,再說五萬兩對於安和堂來說也不是什麼大數目,當下就親自去錢莊取了銀票給沈則遠了。這樣,到第二天晚上巳時,沈則遠就把三十萬兩銀票送到沈華善書房了。
一大早,專門給京兆府送菜的何婆子病了,她的侄子代替她把新鮮的果菜送來了。羅府門房看那年輕人長得周周正正的,臉色黝黑雙手還有老繭,顯然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不由得心生同情,也不疑有他,略略檢查一下那一擔果蔬,就放他進去了。
何婆子的侄子將果蔬送進羅府後廚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忽然內急起來,異常不好意思地向廚房的管事羅方請求借茅廁一用。羅方於是給他指了個地方,蔡侄子連聲道了謝,急匆匆地往那個方向跑去,待他方便完之後,似乎覺得京兆府都一樣,不由得迷了路,七拐八拐的,剛好遇到了正準備去伺候羅士敬的羅管家,何侄子對著羅管家嘀咕了幾句,就見羅管家臉色微變,對跟著的兩個小廝道:「老爺日前說最近的果蔬異常新鮮,正想給些賞賜呢,正好她侄子來了,我帶他去見一見,討點賞錢,你們就別跟著了。」兩個小廝點頭退下去了。
「這是什麼意思?」羅士敬臉色深沉地看著何侄子,京兆府尹的威勢最大限度地壓了過去,卻見那年輕人也不慌亂,還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家主人知大人有難,這三十萬兩銀票用以解急,就當是和大人交個朋友。」
「你家主人是誰?」羅士敬內心雖然震驚無比,臉色也異常平靜,是誰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的?他素知京兆官員沒幾個不往京兆府塞人的,但多年梳理下來,他自認為京兆府雖然不密似鐵桶,卻也不差了,難道是羅士亨那邊走漏了消息?難道是戶部知道了消息?不對,不會是戶部,那麼這個人是敵是友?送這銀票來有什麼目的?這個人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東西?多年的經驗告訴他,沒有那麼大餡餅會憑空掉下來。
「我家主人想要大人一個人情,將來有事相求時,請大人施以援手。所求之事,必是情理禮法之內。」蔡侄子轉達了用三十萬買人情的意思,主子說得很清楚了,這樣一說,羅士敬肯定會答應了。
果然,只見羅士敬良久沉默之後,示意羅管家接過那三十萬銀兩,隨即他拿過筆墨,在一寸見方白紙上寫下「浩浩」兩個字,約定他日憑此字條兌現人情。他實在急需這三十萬兩來換幼弟一條命,羅士亨是他一手帶大當兒子來養的弟弟,即使知道接了這三十萬就等於把刀架在脖子上,可是他不得不如此啊。
何侄子依舊恭恭敬敬地收下了這個紙條,又給羅士敬問了安,這才跟著羅管家退了出去。
「什麼,跟丟了?何婆子並沒有什麼侄子來送過菜來?」羅士敬聽著羅管家的匯報,他讓管家去跟蹤何侄子,沒想到沒幾下就跟丟了。再召來那何婆子一問,她根本就沒有侄子,還正奇怪怎麼她今天起晚了呢。羅士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技不如人啊,他第一次有如履薄冰之感,也第一次萌生了退意,這京兆官場是非之地,實在步步為艱啊。
「羅士敬八面剔透,唯一的弱點就是他幼弟了。好在此人素有季布之譽,既然留了字條,那就有用,且放著留待後用吧。」沈華善看著那紙條上的「浩浩」兩個字,對沈余宏和沈余益說道,京兆府這個事暫時就到這了,也要開始考慮別的事情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羅士亨把那三十萬填上了?京兆府哪裡來的銀子?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京兆府可資之財最多十萬,我們都已經是推敲再三了的啊……這怎麼可能呢……」李可安聽著屬下的稟告,冷汗都來了,怎麼可能呢,他正準備和殿下前往京兆府呢,這可怎麼辦,他想起上官長治的手段,兩年的布局毀於一旦,他都不敢想像上官長治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有什麼反應,那兩萬京畿衛……
李可安感到自己後背都濕透了,可是那冷汗還在不斷地落下,膽戰心驚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上官長治。
「看來,是有人搶在我們前面了……」出乎意料,上官長治並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責怪李可安,反而神色平靜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其實他心都痛死了,兩年的布局功虧一簣,說不出是什麼心情,悔恨、不甘、憋屈,要是早兩天就好了,恨不得衝去京兆府問個究竟,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安撫李可安,他留著他還有用處。
「去查查京兆府這兩日可有什麼生人進去過,再去查查,京兆可有人家這兩天調動錢銀的,三十萬不是小數目,應該能查得出來……」上官長治吩咐下去,這次的事情肯定是被人截胡了,可恨的是,他還不知道是誰,那個人怎麼會知道羅士亨的事情?----其實沈家根本就不知道羅士亨的事情,上官長治同學,你想多了。
李可安諾諾地答應了,雖然覺得肯定查不出來----大永錢莊有著極其嚴苛的規定,保密之嚴,即使是太子也不敢輕易查探錢莊的事情,因為大永太祖上官伏曾主理過錢莊,錢莊的地位也非同一般,更何況不能亮明了身份去查,只能私底下去探聽消息,這跟大海撈針也沒有沒有分別啊。
第三十八章猜猜我是誰?
話說羅士敬把三十萬兩給羅士亨填上窟窿。當事情解決之後,身為京兆尹的敏感讓他回過神來,自己的弟弟他是知道啊,怎麼會有這個膽子做這樣的事情?不然他當初也不會將他放到倉部去了,想到這,他連忙叫來羅士亨來細問究竟。
羅士亨正好也有事情要和羅士敬說,他也不是愚蠢的人,在把錢補上去之後,開始細想整件事情來。這一切,好像是從那個人出現後開始的,尤其在得知那個人,一直在他身邊蠱惑著他挪用倉部銀兩的那個人莫名消失之後,羅士亨就覺得更奇怪了,連忙想要來告訴羅士敬。
這下羅士敬和羅士亨都知道了,這是一個局,針對的不是羅士亨,而是京兆尹羅士敬。羅士亨不過用來引他上鉤的誘餌,那麼送這三十萬兩來的人就是布局的人?可是他身上有何可圖的?再過幾年,他都要致仕了。
羅士敬迷惑了,當他通過層層暗道輾轉得知羅士亨身邊那個人似乎與五皇子幕僚李可安認識時,他迷惑的同時也出了一身冷汗。奪嫡之像雖還沒顯,可是其中的暗流他怎麼會不知道?如果是皇子,他身上有何可圖之處?京兆府,兩萬京畿衛!
懷璧其罪啊,他此時才明白了,隨即向長泰帝上疏:京兆府只留下一千京畿衛,其餘京畿衛併入金吾衛,可避免京畿衛和金吾衛的衝突,更有利於皇城和京兆的護衛工作。
沒有多久長泰帝就准奏了。自此,京兆府只有一千府兵,充當護衛之責,京畿衛併入金吾衛,是為金吾右衛;原金吾衛則稱金吾左衛,還是保持了大永王朝原來的九衛軍制,左右金吾衛共有兵將七萬餘,保護著皇城和京兆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