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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29:04 作者: 席雲訣
苗族的新娘是無需用紅蓋頭的,只需頭戴銀冠,眼前這一幕分明不合規矩……紀若愚眉頭一皺,凝神看去,發現新娘身上還有另一處怪異,她走路的姿態搖擺裊娜,步步生蓮,沒發出一點聲音——竟是踮著足尖在走路。
紀若愚頓時感到後背發涼,他曾見過這樣走路的人,不,那不是活人……他慌忙回頭想要找到石青山,目光倉惶撞過席上一張張臉,沒有、沒有,對了,石青山已經死了……他怎麼忘了?可為什麼今日石家的人也沒來,一個都沒來?難道他們……
新娘已經來到新郎面前,伸出一雙染了蔻丹的手,五指如爪,一把抓下頭上的紅蓋頭,露出蓋頭下一張妝容艷麗的臉——眼角描了緋紅,雙唇塗了朱紅,面上敷了一層厚厚的□□。這妝像是剛上好不久,她眼角、嘴角鮮艷的顏色都在緩緩向下流動,在臉上拖出十多道血痕。她忽然咯咯笑起來,一張嘴向兩邊擴大,嘴角不斷上提、上提,到了一個誇張的角度,帶動面上的粉簌簌掉落,露出同樣染滿紅色的兩排牙齒。
旁人這會兒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新郎神情有些不安,「阿妹……你……」
忽然間「砰」的一聲,院門那兒傳來的開門聲振聾發聵,有人走入院中,離門口最近的幾桌人看清他的形容,登時噤若寒蟬。待看清他身後的人,這沉默全變作恐懼了。
這樣的沉默和恐懼仿佛會傳染,迅速瀰漫了整個院子。
紀若愚也正看著來人,還有……他身後的人,一張臉刷的變得慘白。
身邊的人在抖,小心翼翼地接近他,附耳囁嚅道:「我……我沒看錯?那……那是……雲鐲?!」
其餘人都反應過來,里里外外一片譁然。
「怎……怎有可能?」
「他是鬼嗎?」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沒有害你,我沒有害你……不是我……」
「快跑、快跑啊!」
「他們來找我們索命了!」
……
整個場面亂成了一片。
喧譁聲中,杜若水如入無人之境,牽扯著紀雲鐲的手,穿過人群徑直來到紀若愚面前。
他漆黑的眼睛緊攫著紀若愚,將紀雲鐲推到自己身前,手按著他的肩,以一桌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還記得他嗎?」
「雲鐲,他是你爺爺,你唯一的親人。」
第34章
紀若愚捏著杖頭的手已經汗濕, 和杜若水對視一刻,又看向一臉懵懂的紀雲鐲,不知道為什麼, 眼前的紀雲鐲看上去很不對勁, 似乎完全不認識他。
紀若愚心念電轉,轉眼竟恢復了平靜,從座上緩緩立起來, 敲了一記手杖,揚聲道:「鎮靜!」
「難不成都忘了他是什麼人?」
「我是雲鐲的爺爺, 他最親近的人,我分辨得出來——這人不是他!」
「是這姓杜的施的妖術!」
短短几句話帶來立竿見影的效果,院子裡嘈雜混亂的聲音消歇不少,一眾目光驚疑不定地集中到他們身上。
然而杜若水這次來既不是和他辯論,也不是和他講道理的,他疾呼一聲:「喜煞!」
新娘應聲有了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只感到一團紅影從眼前掠過, 一雙玉手白刃般閃動, 「嗤」的一下——如一把尖刀捅破千層白紙的聲音, 有人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一蓬熾熱的血噴灑而出, 杜若水適時將紀雲鐲拉到自己身後, 那鮮血便只濺在他臉上。
桌上出現了一個空缺, 在醬色桌布上添了一大團血漬, 一個中年男人捂著脖子倒在地上, 這還不算完, 新娘撲到他身上, 有如急著分食獵物的野獸,蔥根般的十指用力插入那人體內,穿過堅硬的骨頭,擒住那些鮮活而柔軟的內臟,再向外狠狠撕扯、攪動,肉末和鮮血紛飛,濺了她滿頭滿臉,她恍如未覺,聽著獵物瀕臨死亡前從破了洞的喉嚨里擠出一道極盡虛弱又充滿渴求的聲音——那便是她想要的。有多久沒聽到這個聲音了?她咧著嘴露出快慰而饜足的笑。
「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人群變得比此前更混亂、更恐懼,爭先恐後的腳步聲奔向唯一的出口,很快演變成一片瘋狂拍打門頁的聲音。
「打不開!」
「是他,他把門給鎖上了——」
眾人回頭看向杜若水,目光有厭憎有怨懟有仇恨,更多的卻是畏懼,幾十個人沒一個敢上前。
是了,今日這家辦喜宴,院門原本一直是大敞著的,方便親朋好友上門,方才聽到的開門聲,實際上應該是關門聲,只是當時還沒有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紀若愚仍是第一個鎮定下來的人,即便那狀若惡鬼的新娘就在他邊上摧殘那副已經斷了氣的死屍,帶出的血沫不斷濺上他長衫一角。紀若愚皺了皺眉,往旁邊挪了下板凳,從衣襟里掏出塊白絲絹拭了拭衣角的髒污,方才抬頭看對面的杜若水,「說吧,你究竟想做什麼?」
「是啊,你們到底在做什麼?」一個裝扮時興的女子也逼上前質問,她蹙眉看向喜煞,一臉的難以置信,猶豫著喚,「素月……」
喜煞埋首於屍身,嘴裡發出大口嚼食的悚然響動,對她的聲音置若罔聞。
「名字,雖重要,卻也不重要,」杜若水淡淡道,「她死了,便只是一隻鬼,一隻惡鬼。」
「那你呢?」文曼妮一臉複雜地看著杜若水,「杜若水,你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