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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29:04 作者: 席雲訣
    思及此,一時間竟引動了殺念。

    這時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拱過來,紀雲鐲在他身上磨蹭著要往他懷裡鑽,原來是天外東方既白,朝暾初露,熹微日光隱現,他本能想躲避。

    杜若水伸開手罩在他臉上,另一隻手環住他,再抬頭看向對面的人,已能平靜地問:「你能控制她跟著我們行動嗎?」

    第30章

    女子看來不過二十出頭, 燙了一頭洋人的捲髮,發尾蜷曲於頸側像玫瑰含苞的形狀,身上穿的是一襲旗袍, 櫻桃紅織錦緞旗袍, 她也穿紅,而且穿的這樣鮮亮出挑,無怪會被喜煞一眼相中。

    也罷, 喜煞惹的麻煩該由她自己收尾。

    杜若水面無表情地威脅她,要是處理不乾淨, 他不在乎翻臉撕毀此前的約定,和她好生一較高下。

    這話激起了喜煞的殺心,女子表情突變,目中凶光畢露,同時雙手指甲暴長,然而維持不了多時眉頭一蹙,臉上顯現出矛盾和掙扎。

    「呀,你做什麼想那麼可怕的事?太嚇人了!不行、不行的——」

    杜若水不管她們, 拉著紀雲鐲扭頭就走。

    不一會兒, 女子還是跟了上來。

    此後一人一鬼又惹出來不少事。

    因不能侵占其元神, 喜煞便不能完全掌控主人意識,反過來還會受其影響。兩道靈魂僵持在一副軀體內, 對這種狀況女子起初自是驚恐抗拒, 拼命想要擺脫乃至於逃脫, 不知喜煞做了什麼, 泰半也威脅了她, 才變乖覺了幾分。

    可她顯然是位嬌貴小姐, 一看即知往日受錦衣玉食供養, 加上做人頗不識眼色,沒有被綁票的自覺,成天不是抱怨路途難行、食物難吃,就是埋怨同行之人不夠妥善體貼,不懂伺候她。她體力不濟是事實,完全不擅長走山路,穿行一條山溝能趔趄十幾二十回,嘴裡愈發怨懟個沒完,杜若水不耐煩,索性一掌劈暈了她,讓喜煞完全掌控這具身體,至少她不會感到疲憊,不會多話。

    他這樣做時喜煞竟第一時間叫好,聽語氣還溢出歡喜之情。

    杜若水察覺到喜煞言行里多了些人味,或是受另一人意識影響。由此看來此事終歸有好處,他心下一直有隱憂喜煞哪天抑制不住凶性惹出事端。

    當天一連疾行了三十里路,夜裡女子一醒過來立刻哎喲哎喲嚷起來,癱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腳,想必是走了一天的路腳疼。她卻沒當即發作,而是呆愣了一會兒,整個人肉眼可見的低落,眼底漸漸沁出層水光,方才哽咽著哭訴起來。

    杜若水正坐在一塊石頭上,讓紀雲鐲在面前席地坐著,為他梳理頭髮,梳子是他前年途經廣東時從一戶漁民手裡買來的,一把貝母雕花梳,天然的貝母材質有種流光溢彩的色澤,他想紀雲鐲一定喜歡,可惜如今對方不能給他答案了。聽著耳邊女子哀怨的飲泣,他眉頭輕皺,卻沒開口喝止,不忘從對方斷續的言語裡捕捉信息。

    她叫文曼妮,是上海人,家住法租界,父親是銀行經理,母親曾是電影明星,一家人在上海灘稱得上風光無限。這次她和友人結伴出來旅行,途經湘西,日前和友人發生爭執,心情煩躁才會大半夜出去想找個舞廳跳舞買醉,哪兒想到會在夜路上撞鬼……

    「若叫我父親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我勸你們,還是儘早回頭是岸……」她低聲絮絮,語氣里並無多少威脅或警告的意味,僅是她希冀的設想、和對設想中事情發展的陳述。

    還好……杜若水想到,當時沒心軟放走她,也沒狠心殺了她。

    目前只能先強行扣著人,至於再之後的事……誰管?他多半也不會有機會知道了。

    所幸他們越來越接近目的地,近日行經的多是疊嶺大山,文曼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找她的人一時間也很難找過來。

    她哭累了便睡過去,杜若水給紀雲鐲梳好頭髮,又把他安置好,轉頭從包袱里找出件舊衣扔到文曼妮身上,她這副千金之軀恐怕受不住山中夜裡的氣溫,倘若感染風寒,又要拖慢他們的行程。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文曼妮醒來後態度變得判若兩人,雖不時仍有抱怨之語,行動上卻配合了很多,對杜若水甚至喜煞都不似此前牴觸。

    杜若水自然察覺到這一點,他要做的事不容有失,為了順利抵達最終的目的,過程中的每一環都至關重要,不能有任何事物脫出自己的掌控,哪怕只是這麼一個目前看來無足輕重的局外人。

    於是他難得向文曼妮主動搭話:「你知道在你體內的另一人是誰?」

    文曼妮一怔,臉上浮現被這個問題觸動的困惑不安,俄而一抿唇,點點頭,「我知道……」

    「她……也是一個苦命的女子。」

    「姓杜的,你做什麼?」她口中響起喜煞尖利嘶啞的叫喊,她腳下的影子裡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聳動著要躥出來。

    杜若水忽然伸出只手按在文曼妮肩上,文曼妮低頭盯著那隻手看了幾秒,又用古怪而警惕的表情看向杜若水。

    「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一定很害怕……」他淡淡說了句安撫的話,實際上方才把手伸到腰後的匕首上劃破了,此時正用中指流出的血壓制喜煞。

    杜若水轉而道:「是,她是個命苦的女子,桃李之年,宜室宜家,偏偏夭亡在新婚之時……」

    文曼妮附和地頷首,面露不忍,「當年她會死在婚禮上不因為別的,幕後黑手正是她那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新婚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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