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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29:04 作者: 席雲訣
    杜若水回過神,冷不防給近在咫尺的人驚了一下,往後仰了仰。

    紀雲鐲噗嗤笑出聲,沒想到自己竟能嚇到他。

    「說啊,我說的怎麼樣?」

    他雙眼閃爍,盈盈凝視著他,表情仿佛亟待表揚。

    杜若水不想叫他失望,遲疑片刻,又靠回去撫上他的腦袋,讚揚了一句實話:「你的國文,比我好。」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參考《古鏡記》「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焉。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繞輪廓,文體似隸,點畫無缺,而非字書所有也。」

    第15章

    杜若水後知後覺生出一分愧疚,近來因為他總要跟著石青山離開村子,一去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一兩個月,他和紀雲鐲再沒辦法像以前那麼規律的逢七天見上一回,事少的時候一個月能見上一回已經很不錯了。兩個人都很珍惜能見面的時候,是以紀雲鐲決定在一起時他們要充分利用時間,做更多有意義的事兒,不能用來發呆、睡覺或純聊天。

    上個月紀雲鐲就特意帶他一起去抓螞蟻,事先他曾問杜若水:「阿哥,你去到外面,都去了哪些地方啊?」

    杜若水一一歷數,「貴州,雲南,廣西,廣東,閩南……」

    「哇,去了好多地方!你才十二歲呢,真厲害。那那些地方怎樣,漂不漂亮,好不好玩?」

    事實上他們趕屍一路奔波,通常都是夜裡行路,走的也是人跡罕至的荒野,他是曾站在高處遠眺過城市裡的萬千燈火,仿如另一個世界,卻不曾真正踏足。如今紀雲鐲問起,杜若水不想打消他眼底的嚮往和興趣,只有蒼白地回答:「還……不錯。」

    「真好,」紀雲鐲已在自己的想像中心滿意足,很是羨慕,「什麼時候……我也能離開這兒,走出去看一看……」

    「阿哥,你出去是為了什麼?」

    紀雲鐲問的問題雖簡單,卻都叫他不知道怎麼作答,總不能說趕屍、捉鬼,杜若水只有說:「掙錢。」

    紀雲鐲問:「你很缺錢嗎?」

    「嗯。」

    他知道杜若水和他一樣沒爹沒娘,但自己還有爺爺、有阿花,爺爺不缺錢。杜若水是一個親人都沒有,石青山不是他親人,他們都不是一個姓,他還讓杜若水睡棺材,這么小就一個人住。阿哥的日子可比他難過多了。

    於是才有了紀雲鐲邀他去抓螞蟻,說是村里一個醫生要他們這些小孩兒幫忙,二十隻大螞蟻就可以在他那兒換一個銅板。

    他要帶杜若水發財。

    杜若水聽了問:「要螞蟻做什麼?」

    「好像是用來做藥,還可以泡酒,」紀雲鐲皺起眉頭,「我可不想把它們吃進肚子裡。」雖然他吃過的蟲子不少。

    「哦。」

    杜若水跟著他一起到林子裡抓螞蟻,紀雲鐲教他在眾多螞蟻里辨認,他們要抓的一看就不是凡品,比起其他螞蟻倒也醒目,是一種個頭大上許多、黑得發亮的螞蟻,六條腿有種筆直鋒銳的線體,仿如武器一般。果然,紀雲鐲說抓這種螞蟻時要特別小心,它們會咬人,還有毒。

    杜若水畢竟頭一回,雖然憑藉著眼疾手快一上手就抓了一隻,扔進紀雲鐲帶來的一個小搪瓷罐子裡。緊接著又抓了幾隻,中途卻給咬了一口,他沒什麼感覺,只感到指尖當時一陣發麻,而後有點紅腫,便沒什麼異樣了。紀雲鐲卻很著急,「哎呀」一聲忙湊過來抓住他手指,拿出一瓶藥水給他塗抹,一邊擔憂地問:「怎麼樣,疼不疼?」

    杜若水搖搖頭。他逐漸意識到自身體質與常人不同,連中了屍毒都能硬生生捱過來(最近他從典籍記載里發現此毒非同小可),遑論小小蟻毒?但他認為紀雲鐲體質也與常人不同,玉質柔肌,脆弱得很,若換成紀雲鐲就受不得蚊蟲咬齧之毒了。要是等會兒他也被咬了怎麼辦?可他如今很了解紀雲鐲了,要是不讓他跟著一起做事只在一邊干看自己抓螞蟻,紀雲鐲決計不肯依從。

    於是杜若水開始有意無意給紀雲鐲打岔,一會兒指使他去數數罐子裡有多少螞蟻,耗費好半天工夫。一會兒又讓他去附近給自己摘片芭蕉葉,遮遮正午的太陽。一會兒又讓他找找樹林裡有沒有蜂窩,他想掏點蜂蜜引出那些躲在巢穴深處的螞蟻(當然不會真的去掏)……

    大半天下來杜若水抓了滿滿一罐子螞蟻,紀雲鐲卻只來得及抓了幾隻,杜若水催促他下山,趁天還沒黑醫生還沒睡覺去把錢換了。

    紀雲鐲全沒識破他的把戲,抱著滿滿一罐子螞蟻開心得不得了,咧著嘴樂呵呵的,「阿哥真厲害!比那些不帶我一起抓螞蟻的人厲害多了。」

    「為什麼不帶你?」

    「怕我爺爺。」

    杜若水不解,紀雲鐲道:「我要是給大螞蟻咬了,爺爺定是又會去找他們麻煩的。」

    「再說……爺爺也不肯讓我抓螞蟻。」

    「所以,就沒人帶我了。」

    「來找我,」杜若水道,又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別自己去。」

    「嗯。」紀雲鐲點點頭。

    紀雲鐲很快換了錢回來,把換來的六個銅板全交給杜若水,杜若水不肯接,讓他拿去給自己買零嘴。

    紀雲鐲皺皺鼻子,眼睛眉毛跟著一縮,露出種棄嫌又極親近的神情,咕噥道:「你這麼說話,好像我爺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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