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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29:04 作者: 席雲訣
這會兒他直勾勾地盯著馬關山,眸子隨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他的四肢看上去也不像方才那般僵硬了,更不像其他屍體。
雖然一眼就能看出他不似活人,可比起死人他更接近活人。
杜若水只是重複了一遍:「幫我看看他。」
馬關山皺著眉瞪視他,妄圖用目光在他的軀殼上燒出個洞來,以窺探他潛藏在心底的秘密。
半晌,他用力扭過身去,帶出忿忿的意思,低下頭去更仔細地觀視那人。
馬關山再度回頭面對杜若水的時候,先說了一句:「杜小哥,無論如何,人已經死了……」
「過來人奉勸你一句,難得糊塗,有些事不必知道得那麼清楚。」
「我一定要知道,」杜若水加重了語氣,「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
既然馬關山已經看過紀雲鐲身上的傷,接下來該給他洗個澡、換身衣裳了。
但這也要看對方願不願意。
杜若水從床底下找出一個舊香爐,自行囊里掏出一個布包,打開來將裡面的粉末倒進去,用隨身攜帶的火折點燃,一道煙霧從爐內升起,他捧著香爐來到床邊,放下蚊帳想將這煙霧攏在裡面。
可紀雲鐲像不喜歡這個味道,連忙縮起腿躲到床角,離那煙霧遠遠的。
熏一熏也夠了。
不多時,他身上有一些東西掉落下來,蛆蟲、毒蟻、蜈蚣、螞蟥……掙扎著在被子上蠕動。
那螞蟥不知吸了他多少血,整個身體皮球般鼓囊囊地漲起,紀雲鐲被這東西吸引了目光,不自覺放鬆了身體。
他直直伸出手臂將那隻螞蟥抓起,握在手裡,一捏,一股鮮血噴濺出來,濺在他白淨的臉上。
他反而更感興趣了,攥著這個東西又捏了好幾下,吐出來的血越來越少,他有些不滿,收緊五指狠狠捏了一把,又叫他捏出了一小股鮮血,漸染他的手指,卻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還是螞蝗自己的血了。
那螞蟥成了一片軟趴趴的蘑菇,他就拋在兩隻手裡丟過來丟過去。
這讓杜若水想到小時候他們一起玩丟沙包的遊戲,紀雲鐲用自己不要的舊衣縫了兩隻沙包,一隻送給杜若水,還在上面繡了一個「雲」字。
馬關山進進出出,一桶接一桶熱水送進來,見到紀雲鐲對一隻螞蟥愛不釋手,卻聯想不到這麼美好的畫面,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等一桶水滿了,門關緊了,房間裡再次只剩二人。
杜若水走到紀雲鐲面前,俯身去找他的衣襟。
對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力氣實在很大,從前的紀雲鐲要是發現自己擁有了這樣的力量,一定也會感到不可思議。
杜若水用另一隻手握住他的五指,緩慢而耐心地一根根鬆開。
這下紀雲鐲沒了撤,他另一隻手還抓著那隻螞蟥,捨不得丟開,只能仰起臉瞪大瞳孔看杜若水,兩團黑色霧一般在他的眼睛裡擴散,一雙眼睛很快變成一片完全的漆黑,他對著杜若水咧了咧嘴,喉嚨里發出低沉而含義莫名的聲音。
杜若水不理,一隻手繼續向前,近在咫尺間又頓住了。
只見那人一把抓緊自己的衣服,被他逼得一退再退,整個縮到了床上。
杜若水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到底垂下了手。
他轉身去盛了盆溫水過來,將布浸入水中,撈出來擰乾,舉著這塊布再次逼近床上的人。
臉上的血總得擦乾。
那人還在興致勃勃地折磨那隻螞蟥。
他玩得開心,分出餘光瞥了他一眼,好像也清楚自己奈何不了他,對著他虛張聲勢地齜了齜牙,便低頭去繼續戳那隻螞蝗。
*****
杜若水下樓來找馬關山要了把菸葉,又向他問起:「下一個趕屍人什麼時候到?」
「最近的明早就到,是牟家的老七。」
杜若水點點頭,「這批屍,我不送了。由你安排幫我轉手給他,報酬都歸他。他要嫌麻煩,我可以出錢。」
馬關山一愣,「怎麼了?為什麼?」
「你這一趟屍都找齊了,多不容易啊!接下來只管安安生生把他們送到家,不就齊活了?他們能回家,家裡人高興,你也有錢拿,皆大歡喜啊!」
杜若水不接話茬,又問:「有我的信嗎?」
馬關山只得去櫃檯後翻找,心裡嘀咕著五年來從不見杜若水和家裡人聯絡,今天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他們都以為他孤家寡人,家裡沒人了……
沒想到還真找出一封信來。
馬關山遞出去,臉上有些訕訕的,「杜小哥,這可不能怪我啊,你也從沒提過……」
杜若水拆開信封一看,裡面就四個字:爺爺病逝。
信是一個月前寄出來的。
他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古怪的表情,要說那是一個笑吧,又頗有冷意,似乎還混雜著一種極深層的情緒,讓他嘴角的弧度刻在臉上像一道裂痕。
馬關山覺得……他還是不笑正常點。
杜若水收好信,又抬頭掃向掛在外面那些牌子。
馬關山忙道:「您還想買點什麼?」
「我要回家了。」
馬關山意識到他這是在回答之前的問題。
「是得添置點東西。」
「但我不用你掛在外面這些東西,我要你這兒最貴、又不能擺在外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