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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想到上山前周禮曾說過的那些過往,與她提及用陣法擒住周望舒時, 他的欲言又止,顏渺還是猶豫了一下。
她捏緊符紙,道:「在陌淵死去的宗門之人的屍骨, 是你重新帶到葉障石窟去的, 還有徊生境中的白緗和白盈……周望舒,你在我師尊身死之前就做過這些, 許多年前所做的,總不會是為了今天讓我師尊回來。」
「我本以為你的心智比不得千長寧的, 如今看來, 你也學聰明了許多。」
周望舒面色平靜, 並不同顏渺兜圈子,反而將她想知道的娓娓道來, 「引魄招魂一事沒有這樣簡單,逝者遺軀, 未散之識,招引亡靈的印陣也不是一朝一夕可得……我們的確早就開始研究此事,那些屍骨本只是供實驗所用,可惜阿瑜她……走得太乾淨,我只能借從那些人的過往記憶中抽取一二分有關於她的記憶來拼湊成魂識,再尋些與她相似的身骨軀體,用來承載她的魂識。」
縱然顏渺已猜出了周望舒計劃的全貌,如今聽到她親口說出復生之事,還是忍不住吸一口冷氣。
周望舒瞧向她,目光有些銳利,道:「顏渺,我沒想到她竟能那樣看重你,甚至在死前將靈脈給了你。不過剛好,如今你體內的靈脈正是我打算用來招魂的引,我需要它,需要用它來尋回阿瑜。」
顏渺皺眉,維持著冷靜,道:「當年南嶺墟編撰印陣典籍的時候你不過十幾歲,我聽聞你曾因參與南嶺墟印陣典籍的編撰傷及己身,對宗門怨懟……從很早的時候就有殘肢拼湊的蛛絲馬跡,莫不是當年印陣的編撰也與這引魂陣有關?周家早就企圖做此有違天道之事?」
「談不上怨懟,我對宗門的人並無感情,他們那些人也遠不值得我在意。」
周望舒卻笑了,目光坦然的看向顏渺。
她語氣一如當年落雪之時,她看著被縛在印陣中的顏渺,開口即是輕飄飄的嘲諷:「你說了這樣一圈,原是想知道當年南嶺墟做過的事。那你不如用腦子好好想想,既明的眼睛為何會折損在鏡虛陣中?真的只是如宗門傳言那般,因他一心成就鏡虛陣,失手摺損其中的嗎?」
「天道蒼蒼,用印陣之法,以人身軀體為引重現往昔亦或窺知未來本就是個悖論,違抗萬物規律,企圖窺探天意的人都要承受代價。」
顏渺眼睫微斂:「所以周禮的眼睛……」
周望舒看出她思索,繼續道:「如此行事的人遠不止周家,宗門的術法雖按祖制傳下,但當年的宗門曾因歷經過一場浩劫而呈衰敗之勢,中洲的修士減少,周家的一些人便想到用符印之法來窺探宗門弟子的極限,用以發揚南嶺墟的符篆之法,發揚周家。」
「反對與推行之人各執己見,在他們企圖作出可以窺探天機的符篆術法時,那個被當做窺天陣陣眼的人,曾經是我。」
提及過往,周望舒的話語不如常時候那般同她針鋒相對,顏渺看著她,安靜的聽著。
「想要成就宏大的私願,犧牲似乎是既定的事實,當年的我作為唯一一個周家親脈,明明該作為獻祭之人死在那方印陣中的……是阿瑜救了我。」
周望舒的眉眼柔和下來,似乎想起那段柔軟的曾經,嗓音是顏渺不曾聽過的溫柔,「我很怕,所以在沉入印陣之前,我將此事告訴了阿瑜,她說她會救我,於是她真的來了南嶺墟,闖進了那方印陣之中。」
「她救了我。」
「周家生怕宗門人知曉而暫時擱置了印陣的編撰,因為阿瑜,他們也放過了我。」
顏渺移開目光。
她望向長屏上的花鳥,再掃過千瑜親自從滄州尋來的花架——那方木架上本生長著許多珍稀的花草,千瑜住在舟山的時候總親自為花草修剪枝葉,她似乎能將每一個生命都照顧的很好。
而每每她閉關在外,澆水剪枝的活計就落到她與千長寧的身上。
可現在,木架早已落滿了塵灰,上面空空如也,連死去花草留下的枯葉也沒有。
顏渺沒有再看周望舒,望著那方空木架,道:「可師尊救了你,你卻忍心害她。」
周望舒的嗓音急切起來,掌心拍上案桌。
似乎每一次提及此事,她的情緒總是有些失控。
她道:「我何曾害她?你既已探查當年之事,順著線索找到此地,便也該知道,在黎荒的時候是我救了她,後來在舟山,亦是你用遲雲劍……只有我,從始至終都在救她,從始至終,只有我一直想要她活著。」
顏渺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聲音有些發顫:「周望舒,我的確已知道當年之事,所以我也知道,你一直以來都不敢面對當年之事,不敢直面在陌淵時是因你我師尊才會身受重傷,更因愧疚而不敢面對我師尊的死亡。」
「你想她活著,於是將她囚禁在那個垂死的軀殼裡,讓她親眼看著因自己推行的罪孽而無能為力,讓她那樣痛苦,比行屍走肉都不如的活著。」
周望舒的面色微微發白,似乎想要制止顏渺的話語,張張口,卻一時沒能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