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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那些弟子便也當真尋她, 不過往往切磋之後, 曾想藉機言說心意的弟子便再少有出現在她眼前的。
沈妄曾在顏渺的居所看過那些贈禮, 那些贈禮統統被她收在小木匣里,沒多久滿了, 木匣又一隻疊上一隻。
她有她愛重的師尊,親近的師姐, 親密的好友,有許許多多圍在她身邊,仰慕她的師弟師妹。
她曾是許多人的師姐,在雲浮宗時,那些小弟子總喜歡圍在她身畔,親昵的喚她,同她學習劍招。
而他與顏渺,除卻他們在南嶺墟的同窗之誼,他往往只有隨父親前往雲浮宗時才能得見她一眼。
沈妄起初以為,自己不願喚她師姐,只是因他那時討厭這樣相近的稱呼,不喜同旁人打交道,但後來竟變成了——他不想用這個泯然於眾的稱呼,不想被她當做許多晚輩中的一個。
那些隱秘難宣的情感不知何時在他的心裡生根,撓得他心尖細密的發癢,再後來,他們在契骨之地共同尋到骨劍,那藤蔓呼嘯著抽條,將他的胸腔攪得一團糟亂。
那樣振聾發聵的,令他感到心臟都在震痛的念想,每每見到顏渺同旁人親近時,近乎讓他感到恐懼的妒意,令他自己都開始害怕。
他曾在他執迷的戀念里落荒而逃,卻又一次次的,因她朝他望來的眼神搖擺不定,踟躕難行。
直到在瑤山,她吻他,也說她喜歡他。
於是最後一道天雷落在他的身上,自肩背擊穿他肺腑的時候,他知道,他早該認命。
見顏渺保持著被他囚困在懷中的姿勢——她本也是在他的掣肘下動彈不得的,沈妄的目光經過她微顫的睫羽,鮮紅的唇,與他蹭過的,那一小塊血已乾涸的臉頰。
他如夢初醒一般的,輕聲問她:「所以師姐其實,是不記得的,對嗎?」
顏渺定定的望他。
那些關於過往記憶的零散片段不斷在腦中回溯。雷光休止,瓢潑的雨最終熄下,轉成細細綿綿一片,灑在他們早已濕透的發上,順著發梢落下。
衣衫相接處染上被雨水稀釋開的紅,又因他們親密的姿勢交融在一起。
殺意在山林間涌動,一直撐在顏渺身側的手臂放下了,而她看見沈妄轉過身,忽而心悸。
於是她勾住他的指尖,順著衣襟才相融又分開的那處紅攀上去。
輕盈又柔軟的雨珠落在唇上。
雨珠是腥鹹的,夾雜著些許鏽水一樣的味道,口中銜住的柔軟未如雨珠一樣化開,反而輕輕顫動。
耳畔是穿林打葉的雨聲,與少年雜亂無章的呼吸交織錯落。
顏渺睜開眼,看著少年浸泡在雨水中的睫羽。
她說:「你幫幫我吧,沈妄。」
「我還不能死。」
而他又問了她些什麼,在那一片潮濕的天地間,最終都隨著雨水澆落,散在了水煙相接的那一層薄薄煙霧裡。
她抬眼:「沈妄,所以你只是因為在瑤山時的那些,陰差陽錯,才願意追隨我至此嗎?」
「陰差陽錯……」
沈妄愣了愣,本覆在她頰側的手垂下了,目光仍不甘心一般,盯著她瞧:「原來師姐是這樣想的。」
房外不適時的響起叩門聲。
「顏渺。」
周禮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傳來,像是雨水消彌後的清風,「雨時讓我來喚你們,說是該走了。」
沈妄瞧一眼房門,不等顏渺說些什麼,退後些道:「是該走了,師姐。」
雨消雲散,天光大亮,幾人從藥谷的小徑穿過,朝水畔行。
一路上,顏渺與沈妄未再像常時候那樣走在一處,中間隔開老遠,幾乎能再放下兩個凌雨時。
凌雨時看出氣氛古怪,自知不好往那二人中間湊,於是緩了腳步,湊到元織身邊:「晚清,你瞧他們兩個發什麼神經?」
元織搖頭,亦是一臉不解:「看起來……很像是吵架了。」
凌雨時眉頭皺著:「昨晚不是還這樣那樣,還好好的呢?話說我們昨晚沒看錯吧?」
元織繼續搖頭:「沒看錯。不過回去的水路上你們還需同走一段路,若有什麼消息,記得隨時同我傳信。」
「行,我隨時留意那二人,而後告訴你就是。」
凌雨時扯著她的衣袖:「那劍的事,還問嗎?」
提及昨晚未能問完的骨劍一事,元織側首看向凌雨時,顯然一臉感興趣的模樣。
凌雨時繼續扯她衣袖:「你想知道,你去。」
元織:「……」
許久,終是拗不過凌雨時,元織硬著頭皮湊到顏渺身旁:「渺渺,你們兩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忽然?」
顏渺輕咳了一聲:「是說了些話……等等,你怎麼知道昨夜?」
她做賊心虛,話一出口反應過來,元織並未提及昨夜,反倒是她下意識的驚慌出口。
然而心虛的不止她一人,元織聞言,顯然比她還要慌張些,頓時口不擇言:「……雨時拽著我們去的!」
凌雨時怒道:「元晚清!你出賣我是吧?!顏渺,周既明也看到了!」
周禮本在旁不緊不慢的走著,冷不防被點了名姓,緩緩抬手觸碰眼上的黑練:「……」
水畔早有凌雨時備好的齋舲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