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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師姐……」
聲音在耳畔緩緩消散,眼前驟然亮起,卻不再是沐長則的記憶。
是在雲浮宗,是在她自己的居所。
那是屬於她自己的記憶。
顏渺恍然,轉瞬明白過來。
沐長則的記憶被人封存過,所以如今同進入陣中的她,便成了鏡虛陣的陣眼。
可她還未來得及細想是誰封存過沐長則的記憶,一粒泛著涼的雪花落在她的鼻樑上,又融化了。
面上一涼,眼前細雪飄蕩,顏渺朝那片輕柔柔的雪中看去。
那是個清晨,是她在宗門大會奪魁,即將被千瑜授予棠溪符的那天清晨。
論劍名士雲集,拿到棠溪符便是拿到了參加論劍的資格,對於劍修弟子來說,在十幾歲時便能參加論劍,與各宗門的首席名士討教,實是難如登天的幸事。
顏渺也不例外,那個清晨,雲浮宗初雪,她醒的格外早。
晨起,她換了最愛的那身緋紅色衣衫,還未來得及束起長發,正拿著一隻畫筆對著妝鏡,在眼下描花。
她的衣衫是紅的,眼瞳是漆黑的,窗外的瑩白霜雪與她如漆墨般的一雙眼齊齊映在鏡中。
宗門大會在雲浮宗,沈妄和其餘宗門的參賽弟子幾日來都在雲浮宗。
沈妄昨日才在宗門大會被她挑落逐鹿台下,一早來小院找她,隔著一扇窗望見那道明麗纖細的影,頓住了腳步。
顏渺在鏡中望見他,轉過頭來。
她的眼下還落著那隻未畫完的花。
「……顏渺。」
沈妄遮過眼中的恍然,喚她的名字。
走得近了,他說:「恭喜你。」
顏渺未應答他。
檐下的雪簌簌落著,她起身,衣袖招展,與緋衣相映的,是她手中那柄泛著冷光的長劍。
烏黑的髮絲與紅袖融在一處,長劍斬過落雪,劈手刺來。
雪粒翻攪成霜絮,沈妄昨日在宗門大會上被顏渺划過的傷口再次裂開,鮮紅點在庭院中的積雪上,一朵朵,像是泛著艷的梅。
他並未出劍,任由劍意襲來,被硬生生逼退幾步,
顏渺眼睫微斂,劍鋒指向他腰間,頃刻將他腰間的奪霜劍挑起。
「拿好你的劍。」
沈妄接劍,卻不出招式,只是輕喚一聲她的名字。
他在宗門大會上輸給顏渺,得了第二名的成績,本便受了傷,此時節節後退,唇角也沁出血絲——最終只得咳落一聲,目光越過懸在眼前的劍鋒,看向持劍人的眼睛。
院外傳來一聲窸窣,院內的二人卻無暇顧及。
凌雨時腰間佩環叮咚,手拿著一隻做成腰佩的靈玉晃蕩,聽見院中動靜,忙朝院中跑去。
腳步被一道符印絆住,她回身,看向跟來的周禮:「周禮,你攔我做什麼,沒看見他們又打起來了。」
周禮臂彎中托著個木匣,琥珀色的眼瞳中映照出漫天細雪。
他腳步緩緩:「看見了,他們二人的事,我們便不要插手了。」
凌雨時:「不是昨天才在逐鹿台上打過,怎麼又打起來了?」
周禮:「大概是有許多話要說,時間太短,只能這樣說了。」
凌雨時眨眨眼:「對啊,授符典的時辰都快到了還打,我得去把他們兩個分開。」
周禮一把扯住她衣袖:「走吧凌寒,他們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凌雨時:「可我的賀禮還沒給她?」
周禮:「不急,等她先將沈妄的那一份拆完,我們等授符典過再來找她。」
凌雨時疑惑:「什麼沈妄的?」
雖然沒將話理解完全,凌雨時還是暫且跟著周禮離開了院落。
二人正朝回走,路遇前來傳訊的小弟子,上前問凌雨時道:「凌少主,請問顏師姐可是在居所?掌事命我前來,叫她去授符典準備。」
凌雨時瞥他一眼:「她正和沈妄打架呢,你最好現在別去,免得誤傷。」
弟子瞭然的「啊」了一聲,才往顏渺院落去的腳步調轉了,步履匆匆,很不能趕快逃離那片戰場一般。
卻也正是那之後,宗門中傳出了顏渺奪魁後,沈妄因不服氣,翌日一早前往顏渺的居所,二人再次大打出手的流言。
良久,院內才算消停下來。
長劍收回鞘內,顏渺朝伏在雪地中的少年伸出手。
冰涼的手握緊她的,顏渺將人從雪地中拽起來:「沈妄,解釋吧。」
有雪落在少年的眼睫上,又化開,將他的睫羽洇得濕漉漉的。
沈妄的睫羽抖著,唇角的血還未拭去,問她道:「你想聽什麼?」
顏渺輕笑一聲,收回還放在他掌心里的手,拂袖回了屋內。
「說你為什麼贏得晉級賽後還繼續抽籤,為什麼執意要挑出那幾個高階弟子對擂,別告訴我你真是如他們所言,想快些對上我。」
她坐在矮榻的妝鏡前,眼下未完的描花艷麗生動,「我卻是不信的,你知道他們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沈妄沒有回答,也不大敢看她,只微掀起眼帘,偷偷朝妝鏡里瞄:「天色已亮,授符典快開始了,我幫你將花描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