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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於是她自然接過凌雨時的話:「凌寒,你是不是有些困了?天色這樣晚,你又等我和沈妄許久,現在要回寢居好好睡一覺嗎?」
凌雨時的唇線繃緊了,眸子中明明滅滅,是提燈映照進去的光亮。
她輕輕點頭。
「那我們回去。」
顏渺拉過她的手,見她眉目難展,繼續道,「元織早去睡了,牌是沒處打了,你既早早備了酒,我們把酒喝完?」
凌雨時的聲音這才輕鬆一點:「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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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際泛起微光,凌雨時恍惚著神志睡下,顏渺輕手輕腳替她將被子掖好,小心推開房門。
凌雨時的酒量這麼多年來都不算好,只喝過幾盞又開始嘟嘟囔囔說胡話,顏渺在旁瞧著,將人扶上床後,又等人睡著才放心離開。
才關攏小院的門,顏渺眼皮微跳,轉過身,撞見正在院門外等她的沈妄。
青年的衣袍未換,仍是夜裡那一件,衣袍上沾了一層晨霧,衣擺微濕。
他安靜等在院外,見她走出,眉眼舒展:「師姐。」
顏渺朝他走去:「你還在此,前些日子熬在我身邊不睡,現在我醒了,你也還是不睡?」
沈妄軟聲道:「師姐不在,我睡不著的。」
顏渺輕哼,佯裝冷淡:「你連雙生蠱都同我用了,等到傷及身體,我們兩個都別想活。」
她與沈妄的那一番糾葛,終究以沈妄的軟聲哄騙與她的短暫妥協而告終。
倒不是因她耳根子軟,又或是對著沈妄這雙眼實在生不起氣來,而是她也想知道,沈妄如今用髓珠作引,將骨血煉作融靈引的解藥,是否真如他所說那般,不會傷及己身。
左右她如今還死不成,況且憑她的骨血,解開這雙生蠱也不算難事。
「師姐說好不會生此事的氣了。」
沈妄跟在她身旁,見她並未走前往寢居的路,問她,「你要去找楚挽朝嗎?」
顏渺點頭:「是啊,你也要同去嗎?」
沈妄:「我擔心師姐。」
「放心,我沒什麼大礙,楚挽朝如今也傷不到我。」
顏渺看他,「你若想跟著我,一同來就是。」
天色將明,即使路無燈盞也能借著天光看清腳下的路,沈妄還是用靈力捏了一盞燈出來。
晨時,林間的風是潮濕的,吹散浸染在身畔的晨霧。
顏渺望著晃蕩在水汽中的燈影,開口:「沈妄,凌寒說她曾用折晷殺了楚挽朝,靈獸骨刀切魄斷魂,你說他是如何能再活過來,還出現在徊生境中的?」
沈妄搖頭:「我曾在幻境中聽白緗提及過,楚挽朝的確是在一年前進入徊生境的,但他能死而復生,若非是凌雨時當初那刀露了破綻……難不成是這世上有什麼能將人魂識重歸人身的術法?」
顏渺想了一想,喃喃道:「人身尚在,魂識未消……萬一真的有能讓他死而復生的人呢……」
可楚挽朝人身尚在才能留得魂識,若是想化為灰燼隨風飄散的人回來,又該用什麼樣的法子才行呢……
靈力所化的燈火熒熒發亮,二人已在這條路上走過許多遍,途徑岔路,幾乎不加思考便同朝一邊轉去。
是一條就近的小路。
「你還記得這條路啊。」
自小路轉過,顏渺輕聲道。
沈妄輕「嗯」了一聲:「記得,當初師姐從刑隱司中逃出,一路前來靈苧谷,我便是循著這條路找到了師姐。」
顏渺想起當年,不由得嘆道:「已經過了這麼久,你竟還是能記得,也還能想起當時。」
腳下有潮濕的水汽染過二人的衣擺,風聲停息。
沈妄許久沒有言語。
過了好一會兒,燈影重新在風中晃蕩起來,他才開口:「是啊,我總是會想起師姐。」
「會想起當初師姐還在宗門的時候,想師姐離開宗門後……所有與師姐一同走過的路我都很熟悉,都曾在念想中,走過千百次。」
天色泛亮,將本懸在發頂的星子隱過,沈妄望向天際微弱的光線,手中燈火明滅撲閃。
半明半暗的靜謐天幕底下,他輕聲問:「那師姐呢?離開的這五年裡,師姐可有想過我?或是,可會夢見我?」
「哪怕是,因為恨我?」
顏渺有一瞬間的失神。
會的。
她會想起過沈妄,也會夢見他,會許許多多次的,夢見過往年歲中的他們。
夢見他們在南嶺墟一次次的切磋,論劍之前他贈她的紅繩,刑隱司中浸透他衣襟的那一灘血……亦或是在巽風崖,他逐漸模糊的面容與消散在耳畔的話語。
那些淋漓繚亂的夢,若說是只因思緒而起的念想,終究淺薄些。
可若提及愛恨,卻似乎又過於沉重了。
「會啊。」
顏渺輕輕撫上心口,笑得十分坦然,「我常常夢見你。沈妄,這五年我們雖從未見過,但很奇怪的是,你會常常出現在我的夢裡。」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