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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顏渺本只是一問,未想過他會將緣由和盤托出,怔了怔神色。
沈妄的敏銳與過去一般無二,甚至更勝當年。即使她兩年前只向藥谷遞去一封再簡短不過的信,他也能從中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見她沒有說話,沈妄也不急著起身,眼睫微抬著看她:「師姐,無論你想要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顏渺聞言笑了一笑:「怎麼突然說這樣的話?」
「我從前也說過這樣的話。」
沈妄看著她,神色認真,「只是師姐從來只當我是在玩笑,沒有相信過。」
顏渺恍惚了一瞬。
從前,大概是有那麼一回事,在她受過刑罰逃出宗門後,一路自刑隱司奔逃至藥谷,去找元織為她處理身上的傷處。
逃至藥谷不久後,她見到面色蒼白,尋她而來的沈妄。
沈妄的確說過類似的話語。
顏渺那時回答過他什麼,她大概也還記得一點兒。
總之不是什麼好話。
她似乎回答他的是:「沈妄,我重傷於你,又利用了你逃出宗門,你不是應該恨我嗎?」
「你為什麼不恨我?」
記憶重又變得清晰,顏渺抬眼看著他。
思存堂中長燃著燈燭,光線通明,滿堂華光中,她忽而上前一步。
她說:「好啊,我信你。」
兩個人的距離一瞬間變得很近,顏渺微微彎下身。
沈妄的睫羽極輕的抖了抖。
顏渺順著眼前人微顫的眼睫看過去,目光掃到他泛紅的耳根,她的聲音很輕,掩下些笑意道:「沈妄,你可要說到做到。」
「走吧,已耽誤了一會兒時間,藏書閣在思虔閣的附近,離這裡還有一段路。」
逗弄得逞,顏渺的目光恢復如常,她才退後一步,衣袖卻一緊。
不等人來得及反應,沈妄已站起身,伸手過來,順著衣袖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目光與她的糾纏在一處,微微垂下頭,幾乎與她額頭相抵。
「師姐,你不要騙我。」
他們離得更近了,近到顏渺只需看著他的眼睛,就能清楚看到他眼中倒映著的,堂內壁台上燭火跳躍的光影。
然後她聽到他的聲音,一字一句的。
他說:「你不可以總是騙我的。」
沈妄望著她,神色認真的近乎虔誠。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甚至帶著三分怯意,像是在極力克制著什麼,卻又執拗的不肯移開一點,似要將她的眉眼都看透。
堂內安靜,只有窗欞處的風聲依稀作響。
燭火的光掠過眼前人的眼睫,在觸及他目光的一瞬冰封又瓦解。
有那麼一瞬間,顏渺忽而覺得,他有些陌生。
與換形術沒有半分關係,就像尋常時候,即使用過術法,他們也能認出彼此。
可現在卻不是這樣。
眼前的沈妄,是她不曾見過的沈妄。
自巽風崖上一別,他捨棄劍骨,修習魔道……那也是她無從知曉的五年。
他們分離的五年,已同他們過往相識的那些歲月一齊融進沈妄的身體裡,交織成了一個,她並不全然認識的他。
「咳,我。」
顏渺沒有退後,也任他攥著手腕,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乾巴巴的輕咳一聲,「在思存堂這種莊嚴肅穆,用以反思己身的地方,說的話自然做不得假。」
「是這樣嗎?」
不知是不是沈妄滿意了她的答案,腕上一松,他放開她的手,「我記得初到南嶺墟修習心法的時候,師姐怕違反戒律被罰入這莊嚴肅穆的地方,提早在擺放戒律冊的案桌下藏了兩壺酒。」
顏渺:「……」
是有那麼一回事,後來她真的被罰跪在此,夜裡睏倦想要來上一口,酒壺卻不翼而飛。
「我就說我的酒哪兒去了,當初是你……」
顏渺後知後覺,輕笑一聲,這才覺得眼前人重又有了幾分熟悉的模樣。
推開屋門,陽光灑落進來,她轉身朝外走:「該走了,耽誤這麼久,萬一周讓那小孩察覺到什麼,趕來尋我們就麻煩了。」
大概是在思存堂時的氣氛有些不對,二人繞出迴廊,於小路行至藏書閣,一路無言。
藏書閣中放有修習心法的書冊,亦鎖有南嶺墟不得外傳的符文古籍,外來的宗門弟子可進入一二層觀瞻,再向上,便需以南嶺墟的符印破開禁制。
二人自側門走進,頗有些輕車熟路的朝四層去。
藏書閣四層為頂,向上高出半層小閣,是放置南嶺墟人生平卷宗之地。
小閣以符印落了鎖,顏渺自袖中取出那枚落滿金箔的符紙,結一道符印覆於其上。
閣門打開,入眼是成排的木架,其上擺放著琳琅卷宗。
顏渺徑直走向其中一排書架,伸指一點。
一冊卷宗落於手中。
沈妄跟在身後:「師姐知道他的卷宗在哪兒?」
「我之前來過這裡。」
顏渺掂量一下手中卷宗,皺一皺眉頭,「聽山門的弟子說,竹木牌是周望舒一代所用,我便知道它該在這裡。」
沈妄點一點頭:「師姐問那弟子腰牌的材質,原來是這個用意?」
顏渺失笑:「你以為我要做什麼?閒來無事去逗弄孩子?」
沈妄十分誠實道:「師姐從前在宗門時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