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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白緗屠戮村民,按照宗門律法該罰入圄犴司受刑,但你怕律法容情,沒能讓她立刻去死,反而會供出你有融靈引一事,乾脆通風報信,將師兄弟拉入印陣,以戕害無辜同門之罪為她判下死刑。」
在白緗記憶的最後,顏渺望見那個走至近處的,江一身影。
神志不清的白盈亦將一切盡收眼中,搶奪過半塊刻有其名姓的木牌作為目睹的證據。
江一欲殺白盈,卻無法打破白盈以執念所築的幻境,只能將白緗帶入幻境,企圖以此讓白盈的執念消散,殺人滅口。
江一看著顏渺,身體止不住的瑟縮:「不是我,我沒有想要殺他們,我只是……」
他的口中才發出一個字節,眉頭驟然扭曲,面上浮現出痛苦神色。
一道黑印爬上江一的脖頸,將他的聲音收束在喉間。
如刀刃般的符印在喉頭翻攪,江一口中不斷湧出烏血,只能從嗓中擠出零散的字節:「你……騙我……」
顏渺面色微變。
符印四散,帶出一片鼓譟的風聲。
沈妄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這是……」
「縛念印。」
顏渺輕聲說道。
縛念符是周家古籍中的禁術,顏渺只在周禮的口中聽過一二,並未真的閱過古籍。
她不過信口一說拿來唬人,卻不想一語成讖。
眼前人的□□會逐漸腐爛,靈識卻將恆久困在此生最痛不欲生的一場幻境中,循環終日,不得往生。
江一的身骨軟軟墜下,半截竹木牌自他衣襟處滑落,掉在地上。
南嶺墟弟子的腰牌是以不同種類的木材所制,木牌與白盈手中的另半截可以拼湊成一塊,如今剩下半截,上面孤零零的刻著一個『一』字。
『江一』,的確是他的名字。
顏渺撿起木牌,起身之際眼前發花,腳步不由得踉蹌。
拿過木牌的手還染著血腥氣,她卻恍若不覺,順手朝口中塞了顆糖丸。
紗燈的光亮將顏渺的影子籠罩其間,霜雪氣息淺淡環繞在周身。
不等碰到身後欲上前攙扶的手,她已站穩身體。
顏渺走出籠住她的那片光亮。
腕處傷口流血不止,她回過身,任鮮血匯聚在指尖,藏在身後的手捏出一張符紙。
鮮血浸染在符紙上,悄聲凝成一道利刃。
顏渺面朝向沈妄。
幻境中風雨不歇,潮濕的雨霧瀰漫在沈妄的周身,將紗燈的光影映在他的眉眼。
他似乎想說些什麼,睫羽顫抖間,呼之欲出的話語也被風吹散了。
顏渺眼帘微抬,良久的注視著他。
她說:「沈妄,該玩夠了吧。」
「將我師尊的靈脈還給我。」
第12章
沈妄的瞳中有燈影閃動,晃晃蕩盪,在陰冷晦暗的幻境中,有些灼人眼。
他的聲音也晃蕩盪的,帶著細密的顫抖,像是隔著一層霧靄。
他說:「終於找到你了,師姐。」
顏渺的胸腔中起落翻湧,是浮動不休的脈息。
從前在宗門時沈妄總不願這樣叫她,現如今他們二人都已離開宗門,他倒叫得格外順口些。
顏渺只猶豫了一瞬,轉手間已壓平心口脈息。
符紙所化的利刃驟然脫手。
利刃攜風,燈影側的衣擺被利刃削落一片。
沈妄的身形晃也不晃,讓人恍惚覺得,若是刃鋒對準的是他的心臟,他也只會紋絲不動立在原處。
燈紙劃出一道空洞,紗燈跌落在地上,刃風壓滅火光,客棧陷入一片漆黑。
幻境中,細雨未歇。
檐角雨水斜墜,水珠擊打磚石的聲音迴蕩不絕。
用以照明的微光也被符紙壓滅,沈妄輕動指尖,靈力化作長索,直朝顏渺而來。
交手過多年,顏渺早將他的出手招式摸得透徹,即使如今不再以劍交手,也能順著對方的招式猜出七八分將行的動勢。
長索繞過腳踝,她躲過企圖縛上己身的靈力,身移影動,轉瞬繞至沈妄身後。
掛在框上的木門墜落在地,靈力偏移一寸,長索旋繞,將客棧的半面牆剝落。
磚石噼啪碎裂,撲飛的灰塵被雨水壓下,潮濕的霧氣爭先恐後湧進客棧,濕黏黏附在人面上。
手中符紙再凝成一道利刃,顏渺閃自沈妄身後,握緊利刃,直刺向他心口。
招展的衣袖拂過顏渺手腕,霜雪氣息混淆著雨霧的濕涼裹挾在周身,沈妄曲指接下利刃,指節有些泛白。
斑駁的水霧漫捲過他微盪的發,繚繞在他的睫羽。
手中利刃再難向前半分,顏渺眼睫微斂。
沈妄站在她身前,身影遮過自倒塌牆壁傾頹而入的細雨。
僅有的光自他身後照落,照進顏渺的眼中,只余寸縷。
她的瞳孔映出身前人疏淡的輪廓,倒映著雨幕下灰暗的光,像是泛涼的珠玉。
離九巷內靜可聞針。
雨絲混著散開的靈力稀疏落下,暗淡的天光里,顏渺望不清楚身前人的神色。
即使他面朝著她,即使他們的距離很近。
一如五年前在巽風崖時,他們明明相隔咫尺,她卻辨不清他口中話語一樣。
顏渺心如懸旌,胸腔似乎被鑿出一道巨大的空洞。
她聽著那道空洞中呼嘯穿行的風聲,開口問他:「沈妄,你用我師尊的靈脈引我至此,是想要在疇昔山,再殺我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