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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不多時,有人找到了她們。
村鎮中的人圍在郭娘家的小院,議論聲分迭響起。
「那兩個女孩不是姐妹嗎?」
「沒聽人說嗎,是母女,誰能想到這么小的孩子就生兒育女了?」
「聽聞那個孩子的生母就是他們村里買回來的那個怪女人,肚子裡前後揣了七八個孩子,都不知怎的胎死腹中,最後還是早產下這一個才死的。」
收留二人的郭娘將她們放走,她們奔逃至山間,白盈卻忽而再一處山崖停住腳步。
「阿緗。」
她拉著白緗走至崖邊,「我們一起去死,好不好?」
白緗是在水畔被救起的。
眼前再次亮起,顏渺瞳孔微縮。
顏渺從未想到,她會在白緗的記憶中看見千瑜。
此時的千瑜還未任雲浮宗的宗主,更非是顏渺的師尊。天色暗淡,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袍服,身姿挺拔飄逸,像是靜謐湖面上空懸的月亮。
她的腰間墜著那柄從不離身的遲雲劍,身側跟著穿玄色衣袍的少女。
顏渺無意識的捏緊衣袖。
那是周禮的長姐,南嶺墟的另一位少主,亦是七年前,宗門傳言曾死於她劍下的,周望舒。
和顏渺記憶中的師尊一樣,千瑜嗓音溫柔,她蹲下身來,清澈的眼瞳中映照著白緗的影子:「你方才溺水差點沒了呼吸,你叫什麼名字?是怎麼掉進水中的?」
白緗面上發怔,一字一句的開口:「我叫……阿緗。」
千瑜用靈力烘乾她的衣袍:「阿緗,你的家人在哪裡?」
白緗眼睫微抖:「我沒有家人。」
千瑜想了一下:「那你願意與我們回去嗎?」
白緗愣了一瞬,看向千瑜的目光怯生生的,點頭卻十分用力。
周望舒在旁皺眉開口:「阿瑜,你才做了雲浮宗的掌事,千師伯有意你繼承他的衣缽掌管雲浮宗,況且你上月才收徒,這又帶回一個,要如何安置?」
千瑜回首:「阿南,不用擔心,長寧很乖。況且我可以去問小珏,她下月就可收徒了,若是願把她記在門下再好不過。」
周望舒瞥一眼白緗,忽而牽過她的手:「這個年歲修習劍法怕是有些晚了,不如讓我帶她回南嶺墟,學些心法符篆。」
白緗的肩膀略微顫抖,未等開口,千瑜再道:「阿南胡鬧呢,別聽她的,你若是願意,可以回雲浮宗同我習劍。」
周望舒攥緊白緗的手,垂首看她,似乎將她的心思都看透:「修習符文篆術比劍法的要好進益得多。」
白緗握緊周望舒的手。
回憶散去,顏渺的神色仍有些怔然。
她已經許久未見過千瑜。
那個在一片屍海中撿回她,會聲調溫軟喚她『渺渺』,在宗門大會前夕為她做定勝糕的師長。
千瑜死在她修魔道的第二年。
像是一場夢散盡,留下的枝節泡影難經得起人回溯,五年後,白緗隨南嶺墟弟子歷練,夜宿相鄰的小鎮。
師兄師姐睡去後,白緗隻身回了那個村落。
她再一次見到白盈。
但白盈不再認得她了。
她抱著一隻空空如的襁褓,口中哼唱著輕緩的歌謠。
「娘。」
白緗的口中發出短促的音節,像是戳破水面氣泡的微塵。
白盈抬頭看她,半晌,她問:「你是誰?」
白緗立在原地:「我是白緗,你的……孩子。」
白盈搖頭:「我沒有孩子。」
白緗輕柔挽好她的頭髮:「你要和我走嗎?」
「我在等人。」
白盈又搖搖頭,「我在等阿緗,你見過她嗎,她是我的,妹妹。」
白緗的動作停下來。
她們曾共同在這裡生活了九年,但白盈,獨獨將她們逃離在外的三個月記在心中。
小院裡燃起一場火,火光遮過顏渺的視線,將村落中的一切化為烏有,也將記憶的幻境盡數吞沒。
火光消散,灰燼流淌在空氣中,焦黑的頭骨重又出現在懷裡。
顏渺從白緗的回憶中抽身出來。
眼前是白盈驟然襲來的一掌,靈力層疊旋繞護在她身前。
顏渺於一片碎開的瓶罐殘骸中直起身體,泛涼的嗓音空響在逼仄的小屋中。
「別躲了,出來。」
紗燈紙透出的光影映明小屋,青年手提一盞紗燈緩步走來,衣擺微盪。
他指尖繞著一絲靈力,蔓延至顏渺的身前。
顏渺沒多言語,看一眼他,朝面染厲色的白盈走去。
她向前一步,周身護她的靈力也跟著前行一步,直到她停在白盈身前。
顏渺彎下身,將頭骨捧至白盈的面前。
「你用這樣多的殘肢拼湊她的身體,是想要做什麼?」
白盈手中氣力未收,肩膀微顫。
顏渺抽出一張符紙,再道:「你若不說,我現在就毀了這顆頭。」
白盈終於收起氣力,唇畔微動:「是,是……」
就在她將說出話語時,一道符印卻忽而自她身上湧出,絲縷如利刃般的絲線縛於人身,將她的話語攪碎在喉管。
顏渺目光一凜,手中符紙點在白盈額頭。
縛在白盈身上的絲線鬆了松,顏渺正欲追問,冷不防瞥見自屋外走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