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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血幾乎洇濕了周禮的一整隻衣袖,順著手腕淌下,流過方才被長劍劃出的那一道淺傷。
血水蔓延至指骨,從指縫滲出,隨著指尖的顫抖滴落到地上,洇作一小灘。
沈妄的招式之中,最為狠戾的一式虛刃也同被周禮擋下了。
他的腰腹處顯出一道深長的傷,刃光渙散,鮮血自虛刃埋入過的空洞流淌不止。
血染過衣袍,周禮示意身後弟子將劍收回鞘中。
他隻身攔在一眾弟子身前,看一眼中蠱弟子,又轉向沈妄:「可你想殺了他,那一式不是虛手。」
沈妄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是啊,我早已不是宗門的人,殺誰又如何?他御劍傷人,按照宗門判罰,該是死罪。」
周禮的右手結著將起的印陣,御符的左手略有些顫抖:「他身上中了蠱,若他有罪,宗門自會判罰。不該由你我二人來決定他的生死。」
沈妄的眼睫輕輕顫動,眼底是一片化不開的寒。
他的嗓音也被寒意浸染了,像是初冬時節浮飛的雪絮:「周既明,你的慈悲心腸肯給他,五年前,卻不願放過我師姐嗎?」
話音落,他周身的靈力肆虐而動,刃光疊作滔天的網,呼嘯著朝周禮襲去。
周禮攏起印陣,抬手之間,一道符印徑直飛過去。
虛刃倏然停在半空。
沈妄目光一凜,抬手,硬生生接下那道符印。
符印上附著周禮的靈力,沈妄被灼得後退一步,掌心燃起一團火。
他的指節開始泛白,握緊符印的手頃刻淌出大片的血。
鮮血順著風吹拂到他的衣袖,衣衫卻未沾染上一星半點。
沈妄看向那團才熄的火,眼底的戾氣竟較方才收攏幾分。
他平息著仍在涌動的靈力,攤開手,鮮血滴答淌落一地。
沈妄的掌心灼傷出焦黑之色,傷口撕裂處深可見骨,鮮血不斷溢出,皮肉翻卷而起。
可那其中,卻躺著一條用靈力護住的紅線。
紅線從中斷開,上面打了一隻文昌結,乾乾淨淨,絲毫沒有被鮮血所染。
沈妄抬眼,壓下嗓音中的顫抖:「成交了,換他一命。」
「這不是籌碼。」
周禮收攏符印,「你什麼時候知道是她?」
沈妄低聲笑了。
他緩緩走到懸崖邊,手中的珠玉再次發出赤色的光亮,霧氣遮攏天日。
「周既明。」
縱身躍下之際,沈妄看向周禮染滿鮮血的左手。
他的嗓音輕飄飄的,隨著下墜帶起的風一同落在人耳畔。
「五年了,你這隻被我打碎的掌骨,似乎還是沒能徹底好起來啊。」
第8章
山崖安靜下來。
周禮身上的傷口流血未止,拖拉帶出一片血痕。
身後弟子靠近兩步,卻也只敢站在周禮身後,小聲問道:「周宗主,賀師兄他……」
周禮循聲側首,聲音如常柔和:「徊生境既已經打開,他不會傷到身骨。」
至於旁的,他沒有再言語。
北地的秋風染著寒意,忽而帶來一道不屬於荒山的清冽酒香。
一道纖細的影緩緩走來。
女子臨著日光望過來,眼尾微微揚起,眉眼間自有玉華之光。
她一身衣衫鮮亮,衣襟袍角的金絲線皆繡作平水紋樣,琳琅金玉成串掛在腰間,光影宛若粼粼的湖水。
金玉相撞,被風拂出一片叮鈴之音。
「周既明。」
她手提一隻玉酒壺,隻身站在晃動的光影里,像是荒山枯木之間綻出的唯一一抹亮色。
旁側弟子紛紛揖禮:「凌掌事。」
周禮回首:「凌掌事,許久未見,別來無恙。」
「宗門會晤,這才幾日不見,周宗主這麼見外。」
凌雨時幾步走來,衣擺翻卷出一片叮咚聲,「我敲瞧今日的巽風崖沒有結界在,你要不要一起……這些人是你帶來的?你做什麼?帶弟子來這鬼地方……秋獵?」
周禮尋到清酒氣味,問她:「你去過巽風崖了?」
「沒呢,前陣子宗門那群老古董說什麼徊生境異動,我就想先來此瞧瞧,不想你也在這裡。」
凌雨時提起玉酒壺晃了晃,冷不防瞧見他身上傷處,「你這是……誰傷的你?你又遇見沈妄那個混帳了?他在哪兒?」
「多謝你掛心,我沒什麼大礙。」
周禮搖搖頭,「雨時,沈妄找到顏渺了。」
凌雨時掌心靈力蔓延,一寸寸覆落在周禮的傷處,問他道:「終究被他找到了?」
周禮點點頭。
凌雨時:「怪不得那個混帳今日不在巽風崖……屍骨埋哪兒了?」
周禮:「……」
凌雨時順著周禮的目光朝山崖下看去。
她面色微變,又不動聲色掩下去,換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你是說,徊生境?」
周禮再點點頭:「是,方才……」
還不等周禮出言解釋,話茬又被凌雨時搶過:「周既明,你是說……天吶,是誰那麼狠心,把小王八蛋埋徊生境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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徊生境內尚是黑夜,似乎才下過一場淋漓的雨。
當年被關在肅律閣時,顏渺曾無數次想像過這處幻境的樣子。
但腳下的方寸地界並未如她所想那般怨氣衝天陰森可怖,反而是一片安靜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