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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壞消息是,她沉入了一場不算安寧的夢裡。
大概是在朱崖城見過故人的緣故,顏渺未夢到巽風崖,未夢到刺入心口的那柄奪霜劍,而是夢到了她被關在刑隱司時,前來見她的沈妄。
濃稠的血腥味撲滿鼻息之間,一團又一團的血砸在地上,少年的衣襟染了一片紅。
宗門會晤,少年將風潯州的煙青色袍服換做一身月白錦袍,大片的紅交織其上,刺得人眼睛發疼。
鮮血如注流下,與他腰間的紅絲絛融作一色。
燭火亂晃的影落在少年單薄的肩上,嵌在那雙淺淡的眼瞳中,映明他微紅的眼眶。
他心口的血流不盡一樣,另一端牽引著的,是顏渺顫抖的指尖。
她在少年的眼裡望見自己的輪廓。
她說:「沈妄,你恨我吧。」
天還未亮起,顏渺被一陣窸窣聲吵醒。
睡時不覺,此刻清醒過來才覺背上已滲出一層薄汗,身骨又似散了架一般。
腰腹處的那道傷更疼了。
疼的她一時不敢妄動。
有人走入佛堂中。
顏渺睜開眼,不出所料的,看到正蹲在地上撿著人偶殘肢的謝從止。
「你醒了。」
謝從止望向她,「你昨日不是去朱崖城找人敘舊嗎,怎麼把它搞成這樣?」
顏渺身上發疼,張張口,還是說不出話。
「圍觀時候誤傷的。」
良久,她解釋一句,又問,「這人偶還能修好嗎?」
謝從止拎起一截木頭棍子:「散得親娘都不認得了,你痴心妄想呢?」
「……倒也不算吧,它親娘還認得。」
顏渺看一眼未明的天色,「你今日,怎麼這時候來了?」
謝從止繼續擺弄人偶:「正要與你說呢,我兄長傳信說近日身子不適,我需得回一趟金平城,這才來與你道別。」
顏渺點點頭,仰著下巴指一指地上的人偶:「金平城啊,那你把它帶回去試著修一下……我出錢。」
謝從止沒好氣的看她一眼:「做人偶的錢都是我出的,指望著你給我錢?」
顏渺:「多謝多謝,你什麼時候動身?」
謝從止差點背過氣去。
疼痛消散些,顏渺直起身體。
她看了一眼謝從止,再瞧一眼地上,昨夜死掉的那隻識蹤蠱已不見了。
身上帶了傷,顏渺的面上卻看不出什麼異樣。
她將人偶殘肢交給謝從止,又扣上冪籬。
謝從止:「你去哪兒?」
顏渺:「算卦賺錢,養家餬口。」
謝從止:「……」
顏渺的步履還算輕快,行過佛龕時,傳音蠱飛快鑽入冪籬。
顏渺的腳步頓了頓,衣袖冷不防刮蹭過香鼎。
本擱在石佛一側的竹筒跌下來,砸在地上。
一隻卦簽自竹筒中掉了出來。
『大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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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中洲的習俗,祭祀亡人多在正午之前。
疇昔山荒涼,極少有人前往,天色未明,荒山還籠在夜色里。
為防意外發生,顏渺在面上多施了一道換形術,才行至疇昔山,耳邊響起一陣七嘴八舌的議論。
「師姐,不然我們回去吧……這人死的模樣也……太嚇人了。」
「怎麼會有人平白無故來這種鬼地方?」
「齊慕晚,我本以為你只是隨口一應,誰知你真的幫他們尋人啊?」
「拜入宗門本就是為除魔衛道,相助百姓自然在道義之中。」
荒山在一片吵嚷中添了不屬於它的熱鬧,顏渺聽著聲響,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小孩子總是這樣,生氣勃勃,但嘰嘰喳喳的吵人頭痛。
「我瞧一眼熱鬧。」
顏渺輕點衣領側的小蟲,指尖凝一道符印點在它身上,「老辦法,引我靈識,將這道移形陣帶去山巔。」
小蟲自衣領中鑽出,轉瞬沒了影。
血腥味濃重,不遠處,一隊身著宗門衣袍的弟子正圍作一團。
顏渺不動聲色向前幾步,目光越過一眾弟子,看向圍在正中屍體。
死者有兩人。
一人死狀不堪入目,頭骨凹下一處,脖子是硬生生給人扭斷的,頭與脖子分了家,身前的皮肉撕裂,旁側散落著一堆烏七八糟的東西。
另一人尚是全屍,額間存有青印,四散著伏在額頭皮膚下的,是道道青紫色的血線。
顏渺認得那具屍體。
屍體名為程委生,正是拿著撥浪鼓找她占卜弟弟下落的人。
說起來,他的撥浪鼓還在她手中。
程委生額頭上的青印也有些眼熟。
是被人種了蠱。
「齊師姐,我們該怎麼辦?」
聲音響起,顏渺才發現,這隊弟子正是她在茶攤上碰到的幾個。
旁人顏渺記不得,說她壞話和維護她名聲的兩個,她記得可真切。
維護她名聲的齊慕晚站在一旁,聞言自衣袖中取出一張符紙:「先確認他身上是否還有蠱蟲,若干淨了,找鎮民前來帶他回鎮安葬吧。」
說過她壞話的賀勉懷瞥了眼齊慕晚,不咸不淡道:「還帶著符紙呢,有個在南嶺墟的相好就是方便。」
齊慕晚沒理他。
看過熱鬧,顏渺心下瞭然。
她轉朝山路走,冷不防聽到身後弟子帶著疑惑的聲音:「師姐你看,他腦袋上的蠱紋好像變了,怎麼變得好像……一朵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