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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顏渺第一次參加宗門大會時曾與周禮交手,堪堪打平。
那也是她在宗門大會的唯一一場平手。
那年她十四歲,那時候的周禮也尚是少年,雖已行事沉穩喜怒不形,卻也沒如今這般——不行到直接用黑綢將眼睛覆了起來。
甚至在她墜崖前,周禮的眼睛還是好好的。
顏渺沒應聲,背手在後,悄無聲息捏出一張符紙。
雖有黑練覆眼,可周禮面向她的一瞬間,似乎已將她的心思洞穿了。
顏渺回望面前的青年。
結嬰後,周禮的符篆之術早修得大成,如今的周禮甚至無需動用靈力,僅憑手中的符印便能將她撕碎。
朱崖城中出了紕漏,守城弟子火速趕來,已於她身後擺好陣勢。
迴轉過頭,周禮的符印化刃近在眼前。
顏渺暢想了一下這幅軀體的死狀。
符印殺人不比利器,照周禮這種熟稔的手法來說,若她先被他的符印所殺,該是能直接碎成齏粉。
似乎比插上一身的刀子好看點。
顏渺將雙手揣到袖中。
她那張死人面上仍不見有任何表情,聲音低沉:「幸與仙長相識,想問仙長,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聞她此問,周禮似乎有些不解,卻還是如實答道:「亥時一刻了,夜已深了。」
亥時一刻。
夜的確深了,可鎮魘獄處卻什麼也沒發生。
顏渺碾著袖中符紙:「噢噢噢,多謝,夜已深了,在下實在不便多留。」
符紙自袖中抽出,移行印已經結好,卻未能生效。
符印如刃般鋒利,自周禮手中襲來。
與此同時,身後弟子紛紛拔劍。
刃風刺痛顏渺的耳膜,她的肩膀微微顫抖。
在這樣的攻勢下,這幅軀體半線生機也沒有。
顏渺負隅頑抗,掌間運起微末的靈力。
符印化刃近在咫尺,下一瞬,一股磅礴的靈力自身側涌過,將如刀似刃的符印與攻來弟子一併攔在她周身。
符印簌簌而碎,散開滿天如絮的星點,霜雪之息撲面而至。
一眾弟子受靈力威壓,盡數伏倒在地上,口中皆湧出血來。
耳畔肅然之音不再,衣擺獵動的聲音隨風而起。
衣袂攜風,檐下燈盞氳起的詭譎之光落在那道修長的影上。
那人衣衫似雪,腰間墜著一枚朱紅的絲絛結,隨著衣擺輕動微微盪起。
天幕若漆,刃芒如月,閃爍著照亮那張精緻又漂亮的臉。
青年自顏渺身畔走過時只頓一頓腳步,眼神並未在她身上有過多停留。
顏渺愣了一瞬。
今日的朱崖城好生熱鬧。
救下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沈妄。
一別多年,顏渺能將別的盡數忘了,也會記得沈妄與她交手過的每一招,與他提劍殺她之時所用的那一式風陵劍意。
故人相逢,儘管知道沈妄未注意她,她的脊背還是有些發僵。
顏渺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膝窩隨著兩步僵硬的動作發出『咔噠』聲響。
沈妄腰懸長劍,卻似乎只當那長劍是腰間墜飾,他的指尖勾起靈力,指骨微曲,直將再次襲來的符印打碎。
靈力化形,虛刃割碎夜風,直逼周禮心口。
符印碎在夜空中,周禮不慌不忙,在虛刃只一寸刺入心口時運起內息。
周身湧起的靈力擋下虛刃,他朝向遠處正欲上前來的弟子:「勿要在此,速速離開。」
弟子猶豫著轉身離去。
見人散了,周禮再退一步,任兩道磅礴的刃光相撞。
瞬息之間,長街上的物什一掃而光。
檐角的燈盞從中截成兩段,掉落之際撞過窗欞,擊出一片刷拉作響。
雪白的衣袍翻飛若雲,像是沉浮在煙波里的月亮,沈妄仍以靈力作刃,手腕翻轉,細碎刃光涌動,竟似月下的紛紛雪落。
顏渺躲在一旁,氅衣被掃過的刃劃破開一道口子,腰腹處留下一道深長的傷。
眼瞧二人你來我往,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她手下碾著一張符紙,飛快結起符印。
長風呼嘯,虛刃再次與符印相撞,自檐角跌落的燈盞碎作殘片,長街終於寂靜下來。
方寸之地只余月色籠罩,漆黑空落。
周禮的指骨略有些顫抖,輕撫過眼下平添的一處傷口,將血拭去了。
「沈妄,別來無恙。」
他的聲音溫和而平靜,「你把人放走了。」
沈妄收攏指尖。
刃光緩緩平息下來,他立在一片昏暗的影中,輕瞥一眼對面周禮,嗓音清淡:「那人方才用的是南嶺墟的符篆之術,周宗主目空無物,連自家弟子也分不清楚嗎?」
「是你誤會了,他不是南嶺墟的人。」
周禮立在原地不動,溫聲問道,「你為何放走他?」
沈妄輕笑一聲,並不多言。
他轉身欲走,衣擺掠動之際,身後再傳來一聲輕嘆。
「沈妄,我們不是敵人。」
沈妄被這一聲嘆息絆住了腳,面色微變:「周宗主抬舉了。」
周禮面色沉靜,溫言道:「我意無所指,我知前日東陸山之事,不是你所為。」
「你這幾日都在北地,朱崖城更北的疇昔山。」
沈妄的面色本沒什麼變化,聽聞自己的行蹤自周禮口中說出,眼睫微斂:「宗門事務繁忙,周宗主日理萬機之餘還這樣關心我,對我的行蹤可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