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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在外漂泊總要有名姓,『林如寄』之名是她信手翻讀話本子瞧見的,便隨口以此名結識了謝從止。
謝家以機關術聞名,是金平城的大族,謝從止幼年失怙,上有一位染疾的兄長將他帶大。
當時顏渺手腕一抖錯算一卦,因五十文算卦錢被人從金平城一路追賴到槐寧鎮,賴到如今,帳倒是更算不清楚了。
「已是傍晚了,別睡了。」
謝從止見她又要合眼,開口在她耳邊念叨,「你聽說了嗎,沈妄前日又在東陸山重傷了一隊下山修行的宗門子弟。」
顏渺掀起眼皮,沒多大表情:「是嗎?」
謝從止是個琴修,原在金平城時總端著一把琴在她的算卦攤前叮咚亂彈,彈走了她不少買賣。
顏渺結識他的這兩年,不見他的琴藝有多精進,倒見他對宗門軼事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地關心。
大多數關於宗門與沈妄的消息,顏渺都是從謝從止這裡聽來的。
習慣了顏渺興趣缺缺的模樣,謝從止繼續在她耳邊嘚啵嘚啵:「傳言這次傷的皆是南嶺墟弟子,本是到東陸山歷練,幸有南嶺墟的小掌事前往相救,不然八成要都死在山腳下。」
「連一向置身事外的南嶺墟都卷進去了,幾大宗門若像五年前那般聯手,沈妄那個魔頭怕是不久也能伏誅了吧?」
「誰知道呢。」
話及五年前,顏渺繼續敷衍之餘恍了恍神,「謝從止,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謝從止:「你要的消息我已探到了,這兩日……」
顏渺在走神。
晨時候外面落了雨,她又一貫睡得不安穩,骨頭實在疼得厲害,滿身倦乏還未淡去。
她的面上掛著倦懶的神色,唇色是紅的,面上一片煞白。
像個毫無生氣的死人。
謝從止說了什麼,死人一時沒聽清楚。
直到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一晃。
死人還有些發懵:「啊?」
「愛聽不聽。」
謝從止收回手,沒好氣的應她,又實在憋不住話,「我說,你要的消息我探到了,這兩日宗門不太平,風潯州的沈宗主會前往朱崖城巡察,今夜戌時一刻朱崖城換值,西城門撤下結界。」
死人點點頭,指尖在袖口的紅繩上繞了一圈:「啊。」
謝從止:「朱崖城又不是什麼好地方,你那麼執著於去那裡做什麼?」
顏渺這才徹底回過神來。
「朱崖城不是什麼好地方。」
她眨眨眼,纖長的睫羽籠住大半的眼,也掩下她驟然晦暗的神色,「但我有一位熟人在那裡,等著與我敘舊呢。」
第2章
是夜,朱崖城。
白日才下了一場雨,懸著十二隻燈盞的長街沉寂在月色里,細微的聲響也被晚秋時節降下的寒霜吞沒。
戌時一刻,西城門外。
身影穿過城郊小路,繞過城門外的酒肆,自一片漆黑中緩緩走來。
腳步聲沙沙響動,來者身披大氅,氅衣染了濃重的夜色,幾乎要融進夜幕里。
有風拂過,氅衣掀開一角又落下,隱約可見其內青黑色的袍角。
中洲北地是風潯州的管轄之地,朱崖城亦在其中。
南嶺墟以符文篆術起家立身,朱崖城的結界是四年前南嶺墟與風潯州人合力所布,只每逢巡察亦或換值時才會撤下片刻。
朱崖城中的鎮魘獄歷來關押著風潯州重囚。
許多年前,獄中曾關過一個人。
當年以一己之力與整個中洲為敵的魔修,曾經的風潯州首徒,蘇南齊。
蘇南齊曾修習風潯州禁術,想憑藉此研製一種名為融靈引的術法。
被逐出宗門後,蘇南齊修魔道,此後齊更肆無忌憚與魔道之人勾結,多次尋來宗門弟子,生抽出活人的靈脈用以研製融靈引。
先有宗門合力追捕,後有雲浮宗宗主千瑜出關去擒,蘇南齊伏誅後,曾被抽出靈脈打碎筋骨,鎖進朱崖城的鎮魘獄。
可他中途逃出,直到五年前被凌泉宗人生擒,再一次被關入牢獄中。
又一年,蘇南齊死在獄中。
朱崖城門有宗門弟子守衛,因其地處偏遠,白日鮮有異處孤客走動,別說是黑漆無星的夜晚。
城門才過換值,守城弟子正欲重新布下結界。
見來人捂得密不透風,弟子持劍攔下:「朱崖城重地,來者止步。」
話才說了半截,面前人氅衣招展,戴著手衣的一隻手將玉牌遞至眼前。
玉牌通體純白,牌身刻著上古風伯獸的紋樣,與守城弟子袍角的衣紋式樣是同一種。
能身攜風伯獸玉牌四處行走的俱是風潯州高階弟子,守城弟子躬身拜禮,將腰牌接來瞧過,面露驚色。
那弟子還想開口問些什麼,冷不防瞧見面前人氅衣掠動,腰間墜著柄溫玉一般的長劍。
守城弟子噤聲,不忘低聲提醒旁側同僚:「是宗主,昨日才傳過音信。」
風潯州新任宗主沈銜青,向來不苟言笑惜字如金。沈銜青任宗主後掌宗門諸事,來朱崖城前曾傳信於此。
守城弟子從未見過這尊大佛,匆忙將玉牌奉還,再次躬下身。
來人目不斜視,一言不發的將玉牌收回氅衣里,緩緩走入城中。
風聲吹動巷側燈盞,晦暗的光線將他的影子烙得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