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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57:16 作者: 魚蒼蒼
另一弟子搭腔:「說的就是,我們雲浮宗的人還沒死光呢,你少在這編排顏師姐。」
「這就是你們雲浮宗的人,第一次下山歷練就這樣沒禮數嗎?」
賀勉懷看那兩個女弟子一眼,毫不客氣道,「且不說論輩分你們合該叫我一聲師兄,便說是你們口中的那位好師姐,一朝成了魔修,殺害周掌事屠戮青琅宗不夠,連將她養大的師姐和師長都下得去手。她自己丑事纏身,用得著我們編排?」
賀勉懷將人罪名歷數的清楚,女弟子見說他不過,看向身畔一直未做聲的少女:「齊師姐,你聽他簡直欺人太甚,你倒是說句話啊。」
少女未言語,放在腰間的手指已不知覺間頂開了劍鞘。
「等等,師姐!」
其餘弟子正欲上前阻止,刃風出鞘,長劍頃刻橫在了賀勉懷的頸上。
少女起身,袍角的雲水紋杳杳流動:「賀師兄,請再說一遍方才的話。」
長劍泛著冷徹的光,茶水攤內本蹲守著熱鬧的茶客一眨眼散了。
二人針鋒相對之際,只剩貼在茶攤旁的算卦小車還留在原地。
賀勉懷不甘示弱:「怎麼了齊慕晚,我說的不是事實?你不過仗著此次千掌事將歷練交由你來帶隊,就想與我拿架子?怎麼,現如今還敢在我的脖子上動劍嗎?」
齊慕晚瞥他一眼,聲音平靜:「聽說風潯州的沈少主前日又在東陸山重傷了一十三名宗門子弟,師兄有空關心雲浮宗的事,不如先把你們放走的那個魔頭捉住再說。」
畫至尾音,長劍歸鞘。
賀勉懷出言在先,又被齊慕晚拿話堵得沒了動靜,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幾名宗門弟子本結隊而行,經此鬧得不歡而散,分兩道離開了。
喧譁散去已過正午,說書先生歇下,茶棚旁的算卦攤也跟著收了攤。
「等等,先生,您別走啊。」
車輪碌碌,男子幾步跑到正收著簽筒的算卦攤前。
他的右手生著半截斷指,將手中撥浪鼓舉到卦攤前:「您前日說若想尋我弟弟,需用他的東西來作卜卦的牽引,我回去找到了他小時候玩的撥浪鼓,請您幫我……」
冪籬底下伸出一隻蒼白細瘦的手來,收下男子手中的撥浪鼓,輕搖一搖,拿鼓面指向旗幟。
「午時……」
不等男子念完旗幟上的字,算卦攤已走出幾步遠。
鎮外三里是一方破廟。
常無人居的山野荒廟慣來住著山賊流寇,極少有人敢在此落腳。
廟宇的門破敗了,裡面的佛像還巍然立著,佛堂後是一張蘆葦搭成的草蓆。
小車停在佛堂外,推車之人走到內里,掀起冪籬,露出一截小巧尖瘦的下頜。
冪籬摘下,那人的面上帶著懨懨的病態,窗外透進的光順著她的眉端覆落下來,若融雪春山,流淌進那雙剔透的眼中。
她面色蒼白,唇色卻是殷紅的,像塗了西街才釀好的胭脂。
顏渺手中拎著才在鎮上順來的撥浪鼓,手腕晃動,撥浪鼓發出聲響。
鼓聲清脆,她聽著咚咚響動,邊朝草蓆上歪歪的躺。
她的頭有些疼,腦側突突的震,耳畔似乎還迴蕩著那幾個宗門弟子的爭吵聲。
中氣十足,後生可畏。
顏渺一直對自己在宗門的名聲心中有數。
弒殺師長,戕害同門,兩宗罪既出,她已成了宗門人口中得而誅之的孽障。
當年每與宗門弟子碰上,未動兵戈也會先被人連名帶姓的罵上一遍。
更別說後來還有屠戮青琅宗的罪名在身,就算死後至今,她的名聲也是一團烏糟。
可弟子口中的那位沈少主不一樣。
自顏渺在巽風崖上身死,到如今算來,沈妄墮入魔道已有五年。
當年滿心以除魔衛道為任的風潯州小少主,本為除魔頭而去,卻在除魔後入魔,大好前途盡數葬送,搖身變作了各大宗門視若眼中釘的存在。
聽來真是可惜。
顏渺枕著手臂躺在草蓆上,眼皮開始發沉。
撥浪鼓脫手掉落在地上,擊出『咚』的一聲響。
周遭隱約泛起腥鏽味,顏渺只覺得腕上好像被一截細絲縛住了,一寸寸收緊,她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鐵鏈相撞,擊起一片模糊的叮咚聲。
「渺渺……」
很遙遠的地方,有人在喚她。
頸後似乎被席上藺草刺到,顏渺瑟縮一下,恍恍惚惚睜開眼。
合眼時尚是午後,現下天好像已經擦黑了。
顏渺睡了許久,睜眼時,眼前景物還模糊著。她往嘴裡塞了一顆糖丸,又交疊起手腕,在腕上撫了一圈。
指腹碾到一截細細的紅線,她的心也託了底。
「林如寄。」
遠在逆光處看起來好像立著個人影。
顏渺揉揉後頸,眯著眼睛仔細瞧。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視線清明起來,她看清來者的模樣。
青年眉目柔和,腦後束著一條暗藍色髮帶,朝她走近了。
「喂,醒醒。」
確認過來人,顏渺眼皮又開始發沉。
來人名為謝從止。
五年前,她自巽風崖端跌落下來,身骨險些碎成一灘爛泥。
兩年前,她的傷好些,在金平城的牆角下支了個小攤子給人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