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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27:30 作者: 隨宇而安
公儀徵垂下眼眸,眼中流露出難以自抑的悲痛。
「她……死了……」
她的境界早已跌落,軀殼也如風中殘燭,經不起煉獄火海的燒灼,公儀徵找到她們兩人之時,危情的氣息已經徹底斷絕了,只有晏霄失去了意識躺在一旁,殘存著最後一縷氣息。
公儀徵將兩人帶出了火海,遠遠離開了鎮獄山,設下結界躲避謝尋的追查。
他尋覓了十幾年的生母,最終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他面前,又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離開,這一次他親自埋葬了她,或許正如謝尋所說的,揭開的真相,是他無法承受的沉重。
晏霄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了公儀徵,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朝著洞外走去,口中喃喃道:「我要見她……」
公儀徵追了上來,攥著她的手腕,看著她憔悴蒼白的側臉,哽咽道:「我陪你去。」
她的屍骨就埋在洞外開闊之地,沒有墓碑,只有一個小小的墳包,埋葬了她極盡愛恨與悲哀的一生。
晏霄跪坐在墓前,失神地看著眼前的土堆,她蜷縮起來,抱緊了自己,眼睛睜得極大,似乎想將這一切都看得分明,卻始終也看不明白。
「你真的死了……」她笑了一下,斂起鳳眸,苦澀而痛苦,「師父……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
「晏霄……」公儀徵在她身後半跪了下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危情的墳墓。
晏霄好像沒有察覺到公儀徵的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與死去的危情喃喃訴說著:「其實在我心裡……一直將你當成我的母親……」
很小的時候,她以為「母親」只是用來生育的工具,直到當上閻尊,她翻閱書籍了解人間,才明白了「母親」二字的含義。
她是最初的愛與溫柔,保護稚嫩的孩子遠離傷害,撫慰一切疼痛與悲傷……
看到那些話時,她腦海中浮現的便是師父。
雖然師父並不溫柔,但她以為,那只是表象,她總是會不經意間流露出對她的關懷,她會為此感到竊喜,好像受再重的傷也沒那麼痛了。
「原來你不是,你是公儀徵的母親……」晏霄垂下眼,咬緊了下唇,抑制著顫音,「我對你而言……到底算什麼呢?」
「晏霄,對不起。」公儀徵啞聲說道。
「對不起?」晏霄茫然地轉過頭,眼中閃爍著悽然的苦笑,「為什麼?」她冰冷的指尖撫上他跳動的心口,「因為這個?」
公儀徵握住她的指尖。
「你的一切苦難……皆因我而起。」公儀徵沉啞的聲音說道。
晏霄搖了搖頭,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她微微仰起頭,看著公儀徵漆黑幽深的眼眸:「是我應得的業果,與你有什麼關係。」她自嘲一笑,「若沒有你,危情一樣會殺了我。」
「不是……」公儀徵顫聲說著,眼中翻湧著她看不透的晦暗。
「公儀徵……」晏霄喚了一句,又頓住了話頭,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不,或許你該姓謝,我才該姓公儀,對不對,親愛的……兄長?」
晏霄湊近公儀徵的臉龐,以目光勾勒他俊美英挺的輪廓,心跳得厲害,也疼得厲害。
「我們本有著世上最遠的距離。」晏霄輕輕說著,鼻息交纏,若即若離,曖昧而熾烈,「你是正,我是邪,你在人間,我在陰墟,道盟不容我們相愛……而如今,我們卻又有著世上最近的距離,那是流淌於血脈之中的聯繫,即便是死,也無法撇清的關係……你說……天道會容我們相愛嗎?」
公儀徵的雙手顫抖著將她攏入懷中,那是最近的距離,也是最遠的距離。
「我不會離開你,無論是兄妹,還是道侶,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他堅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一切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了。
晏霄失神地枕在他肩頭,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可是我不想……」她輕聲說道,「公儀徵,我這一生,快活的日子很少,很少……」
公儀徵的心口因為她這一句話而湧上了細密的疼痛,他抱緊了她綿軟的身軀,哽咽著說道:「都過去了……」
「危情給過我最初的關懷,那是我至暗無光的年歲里,唯一的溫暖,可惜,那些都是假的。」晏霄淡淡笑了一聲,緩緩抬起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身,將自己更深地埋進他懷裡,「後來遇到你,我才真正捉住了一縷光,感受過這世間的美好。我為數不多的歡喜,都是你給予的……」
他曾那樣努力地想給她這世間一切美好,叫她如何不心動。
「但是你說得對,月光最是虛無縹緲,無法握於掌心,當我合上雙手,它便從指縫間溜走。」晏霄唇角勾起一抹悵然的淺笑,她想起那個月色清亮的夜晚,她與他並肩靠在一起,他的手穿過她的烏髮,將潮熱的吻印在她的唇上。
濤聲未能藏起她如雷的心跳。
月色下的他是那樣好看。
覆在他後背的掌心猛然落下,噴吐的靈力震傷了他的心脈,公儀徵身體一顫,鮮血溢出喉頭,染紅了晏霄的肩頭。
他怔愕地看著晏霄冰冷的雙眸,意識逐漸模糊,只聽到她悵然的低語傳來。
「公儀徵,是你惹我動了心。」
「讓我從此無法抬頭看月亮。」
謝尋坐鎮閻羅殿的第三日,聽到巴屠匆忙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