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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22:27:30 作者: 隨宇而安
晏霄心中落定,便盯著謝枕流冷峻的面孔,揚聲道:「聽說你是當世第一劍修,七宗掌教,以你最強,我能否借劍一看?」
謝枕流被問得愣了一下,當即看向公儀徵,公儀徵解圍道:「這是晚輩的道侶晏霄。晏霄乃是海外散修,從未踏足內陸,對道盟七宗不了解,若有得罪,還望劍尊海涵。」
謝枕流藏鋒多年,心境已臻化境,自然不會輕易被外界擾動悲喜痴嗔,晏霄的無禮,他也不放在心上。晏霄在觀察他,他又何嘗不是在審視對方。
——看不出修為深淺,恐怕也在法相之境,觀氣勢肅然凌厲,頗有劍修風範……
謝枕流忍不住問道:「道友可曾修過劍?現修什麼道……」
第三十四章
晏霄愣了一下,轉頭看公儀徵。
公儀徵苦笑地在心裡嘆了口氣,對謝枕流道:「劍尊前輩,晏霄未曾修過劍。」
謝枕流輕嘆一聲:「這麼好的劍膽,可惜了,你可願意隨我學劍?」
公儀徵雖是天生道骨,聰明絕頂,但是劍道之上有大成者,卻往往不是聰明人,而是內心澄澈之人。聰明人思慮太多,心思太重,便難有純粹,而且修行其他功法於他們而言也太過容易,便不會耐心日復一日磨礪劍心。他與晏霄雖只是乍見一面,但已從晏霄眼中看出唯有千磨萬礪過後才會有的劍膽,便不禁生出幾分愛才之心。
這世人聽來無異於恩賜的劍神青睞,落在晏霄耳中卻是一種嘲諷。晏霄不由哧笑一聲,戲謔道:「跟你學劍?擁雪城的劍道,是當真不凡,還是自命不凡?劍尊便自覺能勝過其他幾位掌教,勝過我?」
面對晏霄的無禮,謝枕流也不慍怒,正色答道:「我的劍心,不是與人爭勝負,而是與天地論高低。這位道友修為不俗,不過你鋒芒太露,還未找到你的劍鞘,怕是會傷人傷己。我勸你學劍,實則是讓你尋鞘。」
謝枕流寡言少語,但往往言必有物,他一生踐道,清心寡欲,唯對劍道,也只在論劍論道之上願意多講幾句。他從晏霄的目光中看到了她的鋒芒,察覺她擁有劍膽,心生惜才之意,才出言點醒。
晏霄自稱閻尊以來,只知道展露鋒芒,震懾宵小,從未想過藏鋒於鞘,今日聽謝枕流高屋建瓴之言,心中忽有所感。她師從枯山五鬼,但枯山五鬼教她又豈會心存善意,不過是將她煉成一把殺人的利器。晏霄得益於天資,修為雖高,但根基不穩,能有今日,靠的是悟性,來日如何,卻是一片混沌。
晏霄掩眸細思,忽又抬起眼來,灼然盯著謝枕流,輕笑道:「劍尊所言,聞所未聞,我沒有劍鞘,鋒芒畢露,一樣可以一往無前。既然劍尊讓我尋鞘,那今日我便向劍尊借鞘一觀!」
謝枕流修行劍道五百年,有無數人想見他的劍,卻還是第一次有人想看他的劍鞘。
——有點意思。
謝枕流眼中難得浮現興味,點頭應戰。
破月劍似乎感應到了劍主的戰意,於鞘中發出嗡鳴。
兩道身影掠過天際,向蒼茫雪山飛掠而去,宛如兩道星芒於白日亮起。
謝執玉站在城主府外,聞到謝枕流的氣息向十萬雪山飛去,不禁面露訝然。
「那是城主的身影?」
「是誰挑戰劍尊大人?」
「難道是公儀徵?」
「法修與劍修有什麼可戰的啊?更何況還差著一個大境界呢……」
見此情形,城中修士不由議論紛紛。謝枕流兩百年前悟出「萬物生」後,便極少再亮劍了,究竟是何人能勾起他的戰意,讓破月劍再亮鋒芒?
眾人雖好奇,卻無一人敢上前偷看,法相之戰,可不是常人受得住餘波的。
西洲雪峰連綿,重巒疊嶂,一片蒼茫。
空中兩道身影已然撞在一起,靈力激盪,捲起千堆雪,模糊了激戰中的人影。
這並非生死搏鬥,雙方都未召出身外法相,只以靈力和法器對決。
晏霄想見的是謝枕流的劍氣,便將銷魂鏈凝聚成劍,一把如紅如烙鐵的赤色長劍橫於手中,勁風過處,冰雪消融。
堅不可摧的破月劍,號稱一劍破萬法。千變萬化的銷魂鏈,可攻可守,亦柔亦剛。晏霄如今有涌靈珠,可發揮出十成的力量,就連劍尊也不得不承認,她的修為即使在法相之中,也在前列,不容小覷。
而她應該還非常年輕,只有年輕人,才會有這種近乎莽撞蠻橫的打法,不顧一切,玉石俱焚。
漫天風雪中,劍氣縱橫,紅光如霞,步步緊逼,一時之間竟占據了上風,壓制住了謝枕流的劍氣。
謝枕流醉心劍道五百年,一眼便看出晏霄雖然執劍,所使的卻根本不是劍道,徒有其形而無其神。但不可否認,她的強悍超出他的意料。
謝枕流眉頭漸鎖,以氣觀人,他察覺出晏霄攻勢中的狠辣,非正道風範。
「守而不攻,鞘當真能勝過劍,又真能護住自己嗎?」風雪中傳來晏霄不屑的輕笑,「還是劍尊瞧不起我,覺得我不配見你的破月劍?」
說話間,一道紅色勁氣向謝枕流撲面而來,其勢氣吞山河,竟將一座山頭劈成兩半!
謝枕流握劍朝前,劍未出鞘,劍氣卻如大地一般蒼沉凝實,生生頂住了那霸道至極的勁氣。
晏霄手執銷魂劍,自上而下地施壓,俯身凝視謝枕流沉靜清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