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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20:51 作者: 巫朝塵
她在床上躺了五個月, 只算把下紅止住了。這副身體變得四處漏風。她不管吃什麼東西, 多吃兩口就覺得噁心反胃, 多走兩步就氣喘,不論怎麼保養,吃下去多少藥都不再見好。
就這樣做個有名無實的王妃, 苟延殘喘活下去,縱活上一百年,也沒意思。
再說, 經過除夕那一日……上皇怕是恨上了太后娘娘。
誰知上皇什麼時候就會遷怒於甄家,給甄家再蓋幾個罪, 再清算一遍?
她不如拼了這條命賭一把。
若被她賭成了, 至少可以給娘和弟弟妹妹們掙來一份平安。
兩位小尼姑,一位法名智善, 一位法名智通,都收刀入鞘,端坐在甄素英面前。
甄素英也忙整肅儀容:「不知兩位師傅會如何教導我。我從前身體便不算結壯,如今更是不堪一用。兩位師傅刀法精妙, 只恐我資質不足,不能學到精髓。」
智善智通對視一眼。
智善笑道:「王妃只管安心。我二人略通醫理, 會先給王妃調理身體,教王妃記下招式。」
智通笑道:「那一位雖年已古稀,卻弓馬嫻熟,武藝不俗,至今還能夜御三女,王妃只會有一次機會。待王妃大愈後,再勤學數月,不需全部通熟,只需熟練會用三招便夠用了。」
饒是嫁過人,這話也聽得甄素英臉紅耳熱。
她心中又疑惑。
上皇退位十餘年,一向著意保養,從未再納新嬪,如今又開始臨幸後宮了?
但看兩位小師傅都泰然自若,她也繃住神情,不做出羞愧佯怒之態。
上皇去不去後宮與她想做的事無干,她也安心了一半,便又道:「只恐我病體殘破,不好醫治。」
智善笑道:「王妃身體如何,還是許我二人先診過再論。」
甄素英便伸出手腕,請兩位小師傅診脈。
智善先診,診過後一字不發,只讓智通再診。
智通也診過,便和智善到角落低聲交談了幾句,回來問甄素英:「不知王妃這幾月的藥方藥渣有沒有帶過來?」
甄素英早對自己的身體不報期待,見她兩位如此,也不覺失落。
她起身拉開門,讓陪嫁嬤嬤將這幾個月的藥方找出來,再把她從府裡帶過來的藥材也都拿來:「以前的藥不是我們自己熬的,只沒有藥渣。」
嬤嬤們去了兩刻,智善和智通只在一旁低聲交流。
甄素英端坐了這許久,著實撐不住,便歪在一旁閉目養神。
一時,嬤嬤們回來,雖然擔憂,卻並不多話,放下東西便出去闔上門。
智善智通研究了許久。
智善來至甄素英身邊:「王妃,這幾個月的藥方我們先拿去了。」
甄素英正是半睡半醒間,聽得此話,渾身打了個激靈:「是藥方有問題?」
智善搖頭:「藥方毫無問題,十分對症。是王妃的身子,這五個月的藥不該只有這點效力。」
甄素英渾身似被浸泡在冰水裡。
太醫是王府從太醫院裡請來的。
這五個半月,她吃的所有藥,都是王府大廚房熬好了送過來。
她曾讓人回給太妃,怕藥氣熏了太妃和王爺的飯菜,她讓人在靜宜殿熬藥就是。
太妃卻派人來說,她病著,每日吃藥已經夠苦了,再聞多了藥氣更不好,讓她安心養病,不必總想著這些小事。
那日她一夜未曾入睡,深愧於太妃的疼惜。
現在想想,原來一切早有緣故。
甄素英撐著不動聲色,請兩位小師傅只管把藥方都拿走,又讓嬤嬤好生將她們送出院門。
想到前幾日北靜郡王對她的溫柔小意,她胸口泛起一陣噁心。
她忍住沒吐,親手磨墨鋪紙,憑記憶用左手寫下幾張藥方,交與最信賴的嬤嬤,令過幾日尋個機會下山,隨意找一家百姓常去的醫館,請大夫私下看一看這方子,把大夫說的所有話都學給她聽。
兩位小師傅是陛下的人,她們的話也未必全然可信。
這門婚事不是甄家和她死求來的,是王府也願意,上皇才下旨賜婚。
太妃和王爺心裡都明鏡一樣,甄家獲罪,她還是嫁入了王府,並非對王府全無好處。
是王府只想求穩,不願意參與太后和她做的事。
太后和她若成,對王府也有好處,若不成,也牽連不到王府。
但她瞞著太妃和王爺自作主張,弄沒了孩子,她知道太妃和王爺一定對她不滿。
所以,王爺半年不來見她,她毫不怨懟。
太妃再怎麼戳她的心窩,她也覺得是自己該受的。
甄素英倒在素被上,呼吸急促,兩頰泛起病態的潮紅。
靜玄寺是京中除了大明寺以外香火最旺的寺廟,分東西兩寺,東大西小,東面住僧人,西面住尼姑,可供女眷清修。
前朝靜玄寺本已毀於戰火,因是第一代北靜郡王捐資重建,能算半個北靜王府的家廟。
她原本還因不得不選靜玄寺而愧疚。
可若她遲遲不好,真是北靜太妃和北靜郡王暗中做了手腳,她也沒什麼好對不起他們的了。
她一直只是北靜王妃,並不是水家的人。
既然是各自為了家人,就算他們母子從沒暗算過她,是她的所作所為牽連了他們,還是等過了一年半載,她身在黃泉路上時,他們再把她挫骨揚灰,一解心頭之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