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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16:19 作者: 蘇眠說
    「現在你來了,真是天意。」他的聲音定如磐石,「雖然只有三百人,但也已完全足夠了。我只需要向彥休傳遞上消息……然後我們一路收攏叛軍,往雲州去。」

    薄暖聽得瞠目結舌:小皇帝還在位,顧淵作為名正言順的上一代皇帝,竟然不回長安,反而與叛軍合流,這……這不是叛亂嗎?!他為什麼,他沒有必要這樣做啊!

    顧淵看著她的表情,瞭然地一笑,「薄三迫不及待將你趕出長安,一定會有動作。我猜,我馬上就師出有名了。」

    夜色深沉。

    國事沉重,薄暖不能完全理解,但又好像已理解了幾分。顧淵知道薄昳要篡逆,其勢已無人能阻擋,但他仍有他的辦法,去拯救他的臣民。

    ——真好。

    她迷戀地看著光影之下他如削的側臉,沉溺一般地想。

    ——我再也不要體驗失去他的滋味,再也不要了。

    天色已漸漸亮了起來,兩人不知疲倦地訴說著這半年來生離死別的苦痛,又回憶起這間小屋中曾擁有過的年少時光,只覺都恍如隔世。

    只有眼下,他擁抱著她,她依偎著他,這樣的姿態才是最真實的,好像已經綿亘了千萬年,從來沒有改變過一樣。

    就如他們的心,也從來沒有改變過。

    「你那時……活脫就是個無賴。」

    「我倒覺得我那時太拘束了。」

    「你還想怎樣?」

    「我就該直接在這裡,在這間房子裡……」聲音漸漸低沉如誘惑……

    「你——你無恥!」

    自夜中被他喚醒,她就絕不肯再睡去。直到太陽升起,一點點將枕邊人的眉眼照得清晰,她也沒有感到絲毫地放鬆。

    他不由苦笑:「都趕了這麼久的路,怎麼還這樣有精神?」

    她咬了咬唇,「我仍舊怕你是假的。」

    他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來,任君檢驗。」

    她被他的一本正經逗得噗嗤一笑,他眸中倏忽一亮——

    她終於笑了。

    她這一笑,他才感覺到原來是真的天亮了,日光透入土窗又統攝進她那雙幽謐的眸,當她笑顏展露,便都燦燦然照耀了出來。她已經不同於五年前那個清淡的少女,現在的她美麗得奪目。

    而她的這種美麗,是他給予的。

    她便帶著這種絕美的笑容,探手一點點撫摸他的臉。在晨光的映照下,她終於能看清了,他的下頜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似是箭鏃擦過而留下的血印。她心疼地不敢去碰,卻忍不住盯著那道疤看了許久。

    「莫不是破相了,值得你看這麼久?」他委屈地道。

    她輕聲道:「破相倒不至於,好像顯得你更俊了。」

    他淡淡一笑,不予置評,眼神底里卻顯然是被奉承到的高興。那道疤並不顯眼,她卻還是要問:「還疼嗎?」

    「不疼。」他說。

    她皺起眉頭,「你一定還受了許多傷。」

    他逕自躺倒在床上,無賴地將手腳一攤,又重複一遍:「任君檢驗。」

    她看著他俊逸斜飛的眼,忽然就明白了他這個姿勢的含義,清麗的臉龐刷地燒得通紅。「你……你不要岔開話題。」她羞惱地道。

    「我沒有。」他側過身子看她,輕聲說著,拉過她的手挑開了自己的衣襟。她的手仿佛有了感應,輕輕地撫上他光裸的背脊——

    「噝……」他倒抽了一口氣。

    她的臉色駭得煞白,再也顧不得許多,嘩啦一下撕開了他背上的衣衫!

    一道深可見骨的箭傷,赫然在目!而在這道箭傷的四周,還遍布各類兵刃造成的皮肉傷疤,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卻還泛著紅色,顯然是沒有及時處理,造成久難癒合。

    她伸手,顫抖地輕碰那道直入骨肉的箭傷,他猶硬氣地微笑道:「胸前一道,背後一道,薄三送我的兩箭,我一定會原樣還回去。你不必擔心,我是遭人暗算,單論武技,他打不過我……阿暖?」

    「啪嗒」一聲輕響,是一滴淚水決然墜落的聲音。

    「我如今才知道,」她低泣,「你受了多少的苦……」

    他感受到背脊上一滴絕望的清涼,而後便在他的傷疤間劃出了一道悽美的水痕,隱隱然帶來了一些痛,然而更多的卻是癢,這癢自他的傷口忽然傳入了他的心肺,又飛速地占據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突然一個翻身,長腿一勾,便將她整個人都壓在了身下。

    她痴痴怔怔地凝望著他的眼睛,仿佛一隻無辜的羊羔。可是她白皙的肌膚分明如在呼吸,而她的每一道呼吸都恍如一份邀請——

    令他不能自持的邀請。

    他一瞬也不瞬地與她對視,明明已經一夜未眠,整個人卻依舊處於死別重逢的極度亢奮之中,他壓迫著她,他逼她將自己心底里的感情都表露在了那一雙驚兔般的眼眸里。

    她微微惶惑,又微微憂懼地注視著他,似乎還在為他的傷勢而懸心。他中箭墜崖,傷勢不可謂不重,不然也不會半年不見蹤影。

    此時此刻,見到她這樣的眼神,他又感到氣短,好像一定要向她證明什麼一般,他一低頭便封住了她的唇。

    ☆、109

    她有些驚訝,唇齒微張,立時便被他侵略了進去。她的氣息芬芳,又沾惹了微漠的淚滴的濕意,竟仿佛混同成了醇酒般的芳香,令他迷醉不返。她苦苦熬了半年,他又何嘗不苦?在每一個顛沛流離的日夜裡,他都只能靠著這一份美酒醇香的回憶堅持著活下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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