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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16:19 作者: 蘇眠說
他將薄暖往仲隱懷裡一推,「帶她去宣室,朕稍後就到。」
仲隱連忙攬住薄暖,入懷的人清瘦得像一片影子,他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急道:「你還要做什麼?你也受傷了!」
顧淵沒有看他,逕自披上內侍送來的大氅便往椒房殿北的鳳闕而去。
仲隱忽然明白了。回頭對孫小言厲喝:「趕緊備車,去宣室!」
孫小言已被嚇得魂飛魄散,聞言終於找回了主心骨,飛也似地去了。
片刻之後,在大火舔舐的夜空下,椒房殿的闕樓上舉起了象徵天子所在的黃旄赤節。又片刻,從未央宮北闕到西、南、東三門,俱燃起了明亮而恆定的火光。
年輕的皇帝披著玄黑的大氅迎風而立,火焰漸漸消歇,天際露出了黎明的淺白。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影,臉色也蒼白如紙,但是沒有關係,隔了遙遠的距離,他的臣民們不會看見他的疼痛與疲倦。
「陛下無事……」
宮中一夜大亂,皇帝深陷火海,謠言早已在短短數個時辰中傳了幾十遭。然而此時此刻,宮外的人們都看到了那烽火,更看到了北闕上那孤立如鷹的身影,他們終於安定下心來,無不奔走相告——
「陛下無事!」
***
「哐啷」一聲,薄太后抓起面前的傳國玉璽便往王常頭上砸去!
王常不敢躲避,硬生生地受了,染血的玉璽跌在了地上。他血流披面,仍是不斷磕頭:「太皇太后不相信老奴,老奴也無話可說!只怕太皇太后今日將老奴當做真兇,是便宜了背後搗鬼的那個人!」
「還能有誰?」薄太后的聲音極低、極冷,她發怒的時候不形於色,卻令整座長信殿剎時如墳塋般死寂,「除了你的舊主子,還能有誰?!今日不處置了你,他們全要怪老身誤了天下!」
王常驚駭哭叫:「太皇太后,此事當真有隱情啊!太皇太后明察啊!老奴多久沒去找過文太后了,她雖然上了尊號,現在卻跟個死人也似——」
「死人?大約你馬上便是了。既然如此,老身便與你多說一句。」薄太后眯了眼,話音冰冷,仿佛地底流淌的陰泉,「不論我與顧子臨之間有多少恩怨,不論薄氏與顧氏會鬧到怎樣的地步,老身都絕不會、絕不會讓孝欽皇帝的基業葬送在我的手上!」
***
溫室殿中燃著暖爐,一片安謐的昏黃,數個時辰之前的生死驚惶仿佛已離她很遠很遠。
薄暖躺在床上,沒能入睡,便看著寒兒給她包紮腳上的傷口。太醫已來看過,她的左腳燙傷了,除此之外並無大礙,實在是天幸。寒兒一邊給她纏著白布一邊哭泣:「都是奴婢的錯,奴婢千不該萬不該離開皇后去長樂宮聽訓的……」
薄暖虛弱地一笑,「誰能料到呢?你每隔五日都要去聽訓,誰能料到恰在你離開的時候便出事了?你不用自責,是旁的下人不小心,才讓馬廄里起火了。」
寒兒哭道:「皇后您不知道,陛下衝進去救您,險些天下大亂。奴婢聽說仲將軍當時還殺人了……」
薄暖頓了頓,「我想休息一下。」
寒兒慢慢收了淚,眼眶仍是紅紅的,低聲道:「皇后不相信寒兒了麼?」
薄暖側首看她,一個十四五的小女孩罷了,能有多少心機?她為了自己受了多少的苦,自己內疚還來不及。薄暖微微嘆息,「我自然相信你,我只怕你被人利用。」
寒兒睜大眼睛,旋即又蓄起了委屈的淚,「被人利用?」
「給你訓話的,還是長秋殿的鄧夫人嗎?」薄暖話音淡淡。
「是的……」
「你下去吧。」
寒兒退下了,薄暖猶怔怔地望著床頂碧清的承塵出了神。
春日季候乾燥,失火本無足怪。寒兒聆訓是宮中的舊規矩,並不見得有什麼蹊蹺……
「陛下長生無極。」
殿外有人行禮。
薄暖正欲起身,那人已快步走上前來按住了她的肩,「好生歇著,不要添亂。」
她抬頭,顧淵一身玄黑朝服,玉冠繡祍,掩不住眉宇間深深的倦色。她往床里靠了靠,「陛下也歇會兒吧。」
顧淵在床邊坐下,並沒有休息的意思。她索性半撐起身子去解他的衣帶,賭氣一般,聲音卻仍是輕而弱的:「你比我傷得重多了吧?還要上北闕,見大臣,你以為自己是鐵打的身子?」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怔。目光漸漸從他的指節往上挪移到他靜默的臉容,聲音如柔潤的雨滴,輕渺地濺落:「怎麼了——子臨?」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傾身去吻她。她費了好大力氣也解不開的衣帶被他輕巧拉下,一層層華服剝落,男子結實的身軀覆上了她的。輕紗的帷幕落下,她惘然地接受他突如其來的溫柔,白晝的如真似幻的光影里,他一遍遍地吻她,情-欲的背後是稀世的迷戀。
他無法與她解釋。他只能給她所有。
她從來不知道*能讓人如此快樂而沉淪。他的手溫柔,他的唇溫柔,他小心地試探,他激烈地掠奪,她不自禁呻-吟出聲,仿佛往深淵裡陷去,她不由自主,可是她也不想抗拒。
「子臨……」快樂與悲傷竟是同時襲來,火海中的掙扎似乎仍然占據著她的心智,淚水倏忽間流下了她蒼白的臉頰,「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