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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16:19 作者: 蘇眠說
他低下身子吻她,緊緊地抱住了她,將頭倚靠在她的胸前,悶悶地說:「你不怕我了?」
「怕。」她低喃。
「我也有些怕。」
「你也會怕麼?」
「我怕……弄疼你。」
她紅著臉靜了許久,「你要碰我麼?」
他的動作定住了,呼吸亦凝滯了。她感覺胸口仿佛壓了一塊大石,讓她難受得幾乎要叫喊出來,便伸手去推他。他輕飄飄地離開了她的胸膛,抬起身子來,抬起眼眸來,她不敢與他對視,只是將雙腿蜷至胸前,擺出了一個保護性的姿勢。
他苦笑一聲:「你還沒有準備好,我不會勉強你。」
她沉默。
「你心中還有那麼多牽念。」他嘆了口氣,「我答應你,會去徹查陸氏的案子。」
她眸光一顫,五味雜陳:他知道的,他什麼都知道。她的猜疑,她的焦慮,她的不安,她的恐懼,他都知道。
他不言不語,他洞察一切。
她忽然壓抑著聲音道:「子臨!」
「嗯?」他溫和回應,聲音是朦朧的,仿佛酒的顏色。
「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她的聲音輕緩得像一個夢。
「一輩子的時間。」他低聲道。
「是的。」她頓了頓,「一輩子的時間。」
他微微一笑,捋過她的鬢髮,「傻子,我會等你。」
她頗有些不自在地轉過了頭去。
他沒有碰她,他不會碰她。
靖室絕不能再出一個薄皇后,更絕不能再有一個薄太子了。
他覺得她此刻的姿態可憐又可笑,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他的心頭忽然掠過一陣憂懼,他忽然很想問個清楚:「你會給我一輩子麼,阿暖?」
她凝視著他,齒縫間迸出一個清晰有力的字:「會。」
他笑了。他轉過頭去,紅燭飄搖,她望著他的背影,清冷,如月色下一隻斂翅躑躅的白鶴,沒有人能懂他的高傲,也沒有人能懂他的孤獨。
胸臆間有一種渴望,渴望去擁抱他孤獨的影,去告訴他,她不在乎,她全都不在乎了。紅燭高燒的大婚的夜裡,他怎麼能拋她一個人睡?可是她卻也知道這是危險的,比廟堂權謀還危險,比外戚專權還危險……
她便這樣怔怔地看著燈火一點點暗滅下去,他在床的外側躺下,低聲說:「我累了,早些睡吧。」
她在暗影里呆呆地看著他的背脊挺秀的輪廓,忽然一分分湊上了前去,悄悄地伸手,從後方擁住了他的腰。他的背脊有一瞬間的僵硬,而後便感受到她火熱的臉頰貼在他的背上,他能聞見她輕渺的呼吸。
方才在爐膛里燒得火熱的不死不休的情|欲,正在這紅綃帳中漸漸散去。被她擁抱的身軀漸漸變得放鬆,她的胸懷是安全的,溫暖的,令他生出窒息般的眷戀。
他娶了她,她嫁了他。
可是他不能碰她。
他是大靖的天子,她是薄氏的貴女。
他們相愛,卻只能相背而臥,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因為自己不能抑制的愛欲,而傾頹了整座江山。
他們的愛情,原來是世上最危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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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小言在寢閣門口踱著步。
眼看日上三竿了,皇帝和婕妤竟還沒有出來。大婚第二日合當早起去長樂宮侍茶,宮婢們端著一應洗漱用物都站了一早晨了,那倆人,還真是……
孫小言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哀嘆一聲。
不知這男女之事,哪來那麼多樂趣?!
「陛下?」突然門開了,他眼尖地跟了上去,顧淵一身素白的內袍,長發未冠,神容疏懶,吩咐道:「婕妤還在眠中,莫要驚了她。」
孫小言笑得意味深長:「昨夜睡得可好?」
顧淵屈指狠狠地敲了他一爆栗,「要你管!」
孫小言委屈地摸著自己的額頭哭喪道:「陛下高興當然好,可是,可是也不能誤了去長樂宮請安呀……」
顧淵頓了頓,「朕現在就去。婕妤便不必去了。」
孫小言睜大了眼,不可置信。薄婕妤是新婦,哪有不拜長輩的道理?
顧淵卻沒有回答他心中的疑問。
阿暖是他的婕妤,不是皇后。
他不能夠,將她推到火坑中去。
☆、第39章 廟謨運
天子大婚,百官休沐。五日之後,方開始上朝。
這一上朝,立刻便有老臣吳鏗上諫本,道皇帝聘薄婕妤用皇后禮,不合祖宗法度,且當今國困民勞,婚典猶大肆鋪張,助長天下奢侈之風,恐非幸事。
這邊廂話音剛落,那邊廂婕妤之父廣元侯薄安就站了出來,道婚典確實有逾制之處,他願自領懲罰。
顧淵掃了一眼薄安,懶懶地道:「他參的是朕,又不是丞相,丞相領什麼罰?」
舉朝大驚。
孫常侍宣旨,拜丞相薄安為大司馬大將軍。自此以後,再無人敢參劾廣元侯。
顧淵下朝時,將孫小言招來,「那個吳鏗,讓他去蘭台,隨仲恆做事。宣周夫子晚上來宣室殿,帶上太學的名簿。」
入夜,宣室殿外停下了第二乘華輦,自上款款走出的是許久未曾踏足未央宮的梁太后文氏。
孫小言在門口覷見文太后的車,立刻便入殿通報。顧淵即刻讓周衍離去,卻來不及,文太后妝容端嚴,已經邁入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