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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16:19 作者: 蘇眠說
他的眼睛更亮了,讓她不能分辨出他到底醉了多少。玄紅兩色的袞冕將他的容顏襯得蒼白如玉,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蘇合香混著酒氣,熏熏然融在仲夏的風中。
「累不累?」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他抬起頭看著她,神態有幾分憨氣,好像喝了酒就變成小孩子一般。她怔了怔,他已抬起手來,將她發上沉重的步搖發冠輕輕除去,長發嘩啦一下披散下來,她這才反應過來,「妾不累……」
他低低地笑了,笑得胸腔震動,聲音清越,「怎麼娶了你,你反而變笨了?」
她又呆住。
他無賴地往床上一倒,發上九旒冠便欹側一邊,她連忙上前解下他束髮的玉簪,小心翼翼地將那帝王冠冕放到一旁的案上。他一手半撐起身子,看著她的身影,綽約如一個幻影,他不由伸出手去——
「陛下,還有合卺酒。」她輕聲道。
她的聲音真好聽啊,像是山林之外的青鳥,婉轉優雅,拖曳漫山的華彩。她在他手中放了一隻青銅爵,與她自己的手臂挽了起來,垂眸含笑:「陛下請盡飲此爵。」
他皺了皺眉,「你叫我什麼?」
她靜了靜,眸中的笑意終於淺淺地暈開,「子臨。」
☆、第38章 大被同眠
他劍眉微揚,立即舉杯,與她一同飲盡。她收好青銅爵,回頭一看,他已整個人躺倒在床上。
「陛下,」她無奈道,「先更衣吧。」
他閉著眼,沒有應聲。
當真醉糊塗了。她只覺這寢殿裡好似燒了冬日的地龍,火熱熏人,他怎麼睡得下去?便去解他玉帶上的銅扣。未料他今日系得死緊,她一時解不開,額頭都冒出了輕汗。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便看見她在自己衣帶上忙碌,心頭猛地一跳,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床上。
他俯視著她,腰間的玉帶硌得她有些疼,不由得皺了皺眉。他立刻問:「怎的了?」
她別過頭去不肯說。瓷白的肌膚上已泛起無法消退的潮紅,他愈是看,便愈覺心動難持,忽然俯身下去,輕輕吻住了她的唇瓣。
她驚愕地睜大了眼。
他戀戀地磨蹭了一陣,半抬起頭來,懶懶地道:「笨。」
「妾——」
「張口。」他乾脆地下令,「換氣。」
她哭笑不得,「陛下……」然而音還未落,他已再度入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叩開她的齒關,一遍遍研磨著,齧咬著,好像某種獸類。她睜著眼睛看他的表情,他的臉頰微紅,墨羽一般的睫毛在輕輕地顫抖,便連那平素兇悍的劍眉此刻也柔和了很多,好像在向她乞求什麼,他吻得小心翼翼,吻得用盡力氣,他仿佛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卻只給了她這一個深長得好似沒有盡頭的吻。
她試著迎合他,如他說的換氣,與他交換著最珍貴的呼吸,他陡然得到鼓勵,驚訝地睜開了眼。
明亮的眼,燈火漫射之下,全是她一個人的影子。
他抬起身子來解下了自己的玉帶,「哐當」一聲擲在了地上。吉服披落下來,她忽然低聲問:「陛下不去……沐浴一下?」
她記得他是極度好潔的。被他壓在床上動彈不得,她也不知為什麼,就這樣問了出來。自忖並沒有什麼不合禮數之處,然而立刻便見他高高地皺起了眉,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回眸盈盈地看她:「你嫌棄朕?」
她一驚,心頭又是猛顫,臉紅得仿佛與那織錦的蓆子同色,羞惱道:「陛下說哪裡的話!」
他卻當真下了床,自去找那鞋履,一邊低頭道:「婕妤說得對,朕當去沐浴。」
看著他的側影,她心頭竟湧起一陣失落,這失落令她自己都感到難堪。她在床上蜷著身子看他,「陛下……」
「嗯?」他回過頭,她整個人都快縮進了被子裡,只有一雙幽然如霧的眸子欲言又止地望著他,白皙而泛紅的臉頰邊撩落幾縷青絲。他的腦中轟然一響,仿佛有一根經久未動、幾近壞死的弦毫無預兆地被拂了一下,「錚」地一聲,斷裂了。
這是他愛的女人。
他想把她揉進自己的生命,哪怕要害得他與她都遍體鱗傷。
如果這不是愛,那他不知道什麼是愛。
他自廣袖之下伸出手來,她不知所以,鬼使神差地亦伸出了手,輕輕拉住了他。
「子臨,」她輕聲說,「不要走……」
他握著她的手坐在了床畔,慢慢地俯下身去。這一次,她聽話地閉上了眼。
在他溫柔的攻城略地的吻中,他悄然除去了他與她繁重的外袍。她嬌小的身軀裹在纖白的素衣中,當他輕柔地捧起,還在微微地顫抖。他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其忐忑,手按在她的肩上,目光里是迷醉的鎮定:「阿暖,你可是真心嫁我?」
她怔了怔,而後微微一笑。
像是漫山遍野的春色,染進她微挑的鳳眼,沉靜而絢爛,「你若是真心娶我,我就是真心嫁你。」
「斤斤計較。」他緊皺著眉凝注她的表情,她的微笑幾近於溫柔,他需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把持住自己。——可是,真奇怪,這明明是他們的大婚之夜,他為什麼還要把持住自己?
他一抬手拉上了軟紅的綃帳,剎時間她的世界裡只剩下一片昏紅,與他衣料上輕滑的潔白。他突然抱著她往床里一滾,她「啊」地叫了一聲,雙臂不由自主地摟緊了他的脖頸,而後便是他熾熱的吻毫無顧忌地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