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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1:16:19 作者: 蘇眠說
皇帝一頓,「趙太醫!」
那趙太醫立刻慌張回應:「回陛下,皇三子確是誤食毒物,就是那碗粥的問題!」
皇帝冷哼一聲,又對薄煙道:「這碗粥,便是被這個小謁者動了手腳!」
薄煙仔細看了看孫小言的面目,款款地笑了,「陛下說笑了,這位小謁者我是見過的,就在兩個時辰前,殿下去增成殿請安,身邊帶的就是他呢。」
再度走出未央宮時,夜雨已小了許多,斜斜如飛,無孔不入,即便撐了傘也濺濕衣擺。顧淵走到軺車邊,對車仆吩咐了幾句,回身對薄煙道:「請女郎上車。」
薄煙受寵若驚地道:「不勞殿下相送……」
「孤有話對女郎說。」顧淵斬釘截鐵地道。
薄煙靜了。而後,乖順地就著車仆的攙扶上了車。
顧淵跽坐其側,衣角相擦,薄煙玉一樣的臉頰在微淡的夜色里不可見地紅了一下。車仆執鞭起行,馬蹄嘚嘚聲中,顧淵始終目視前方,話音冷冽:「女郎今次為何要幫孤這個大忙?」
薄煙微笑道:「我已說了,是文婕妤收到殿下的通報,恰知道我略通醫術,便讓我去效勞一二的。」
顧淵道:「所以女郎與孤的母親已經說好了麼?許的是什麼,皇后?王后?」
薄煙臉頰一白,旋即泛起大片的緋紅,「我並沒有……」
「城陽君薄定。」顧淵慢慢地道,話音在夜中如帶著金屬的冷感,「不過是薄氏微不足道的遠房一支吧?孤還聽聞你是城陽君的獨女?依孤看,城陽君這注,押得有些險了。」
薄煙深深吸了一口氣。面前的少年傲慢而語帶譏誚,冷漠而眉目峻刻,深沉夜色削出他乾淨利落的側臉,她意識到自己面臨的是一個強大的對手,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從頭到腳都看穿了。
「薄煙只知道,梁王殿下明經通禮,人品高贍。」她斟酌著措辭,「薄煙能力微薄,亦知殿下不是忘恩負義之徒。」
他笑了,笑容是冰冷的,「你錯了,孤正是天底下第一個忘恩負義之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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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標題出自《周易·需卦》:「六三:負且乘,致寇至,貞吝。《象》曰: 『負且乘,亦可丑也。自我致戎,又誰咎也。」意思是背著許多財物乘馬,以致招來了寇賊;寇賊是我自己招來的,沒法子怪別人。大家請結合故事裡的感情線來理解這個標題~☆、飛燕結裾
薄煙的身形微微一晃,忽然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他,眸中若含秋水,「殿下,我是真心……」
「——停車!」顧淵卻毫不留情地截斷了她的話。
車輪轆轆而止,城陽君的府邸已到。薄煙慢慢下車,才發覺自己手心已被冷汗黏住,而胸腔里的那顆心仿佛已經不再跳動。
梁王乖戾,鐵石心腸,她過去不信,今日大雨之中,終於領會個透。
她終於是斂衽行了個恭恭敬敬的禮。
「多謝殿下。」
顧淵沒有應聲,軺車蕭蕭,逕自遠去了。
建章宮的鳳闕下,他竟又見到了那個嬌小的人影,心跳驀地滯了一拍。
這一整天的倉皇奔走、心力交瘁,好像突然就找到了出口,都堵在心頭呼嘯著要奔流出去。他跳下軺車,三兩步搶上前,又在距她兩步開外停住了。
「怎麼還在這裡?」
她看了他一眼,低下了頭去,「我也該走了……」
「等等!」錯肩的一刻,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她驚怔回頭,夜風恰拂起了她的長髮,露出那一張幽夢般的面容。
他手上一用力便將她拉進了懷裡,根本不管她的掙扎,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手托起她的臉頰,雙目明亮,宛如夜空中被雨水洗過的星,愈加璀璨出塵。
「阿暖,孤若能查清陸氏大案,你便嫁孤可好?」
她的面色有一瞬的緋紅,又有一瞬的蒼白。她的目光搖爍不定,他便知道她又在做別的思考了。他不禁煩躁起來:他不要她那樣聰明行不行?他實在惱恨這夜色,竟不能讓他看清楚她的表情——
她到底是高興還是悲傷?到底是驚喜還是恐慌?
她忽然開口了:「殿下但能徹查陸氏一案,阿暖可向殿下保證,廣元侯府,乃至薄氏一門,盡可為殿下驅使。」
他的第一反應是冷笑。
好大的口氣!
她不過是個剛剛歸宗的少女,廣元侯在薄氏五侯中地位亦最末,她憑什麼這樣保證?
她的目光還那樣堅定,語氣還那樣冷淡,他將她削瘦的軀體死死地扣在自己懷中,好像這樣就能從她身上找出些許溫度。
些許與權謀無關,與黨爭無關,與朝局無關的,人的溫度。
他劍眉斜飛,冷冷一笑:「你以為孤要的是這個?」
她一怔,難道不是麼?她都做了這樣的保證,他難道還真的要娶她?與薄氏結姻,對於野心頗大的他來說只能是一時權宜之計,他終歸要嫌薄氏掣肘的。
可是她卻感覺到他的心跳,滾燙,伴著斜飛的小雨的鼓點,隆隆地震響在她耳畔。她的呼吸漸漸變得紊亂,她不太能堅持自己的思考了。
在這靜默相擁的一刻,那些權謀與心機,那些盤算和判斷,好像全成了微不足道的。
只有他急促的心跳,染著蘇合香,似夢,似真,是此時此刻,最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