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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鬢染塵霜

2023-10-02 11:07:25 作者: 茴音
    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這一日大雪初晴,陶紫幾個便又鑽出洞穴,活動了起來。

    沖在最前面的鐘媛瓊呼出一口白氣,免不了搓了搓手,又攏了攏身上的獸皮衣裳。

    秋天只是風大,冬天卻還有凜冽。

    雪花大的如同他們的手掌,看似輕飄飄的落下來,實則卻裹帶著巨大的力量,稍有不慎,被砸傷都有可能。

    所以,下雪的時候他們從來不趕路。

    到了這個時候,陶紫早都不相信什麼草木變異才陡然變大的說辭了。

    草木能變異,但這雪花呢?因為變異而急劇增大?

    著實有些誇張了。

    可若是卓清**測有誤,這一路上所見的草木確實忽高忽低,有的如同那高壯的蘆葦,有的也只尋常大小。

    加上除了季節變化外,這個地方依舊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眾人越來越不確定起來。

    然而,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即便沒有任何發現,他們卻不願意什麼都不做。

    即便要等,也應該是有意義的等。

    雪厚的直到人的膝蓋,鍾媛瓊拿著剛做好的鋤雪工具,眯著眼睛,清出一條到路來。

    日光照雪,太過刺眼,她不敢如尋常般睜著眼睛,隔一段時間還要看看其他的地方。

    她開路了大半個時辰,陶紫接替了她手中的活計,下一個是卓清波,一個接著一個,最後一個是封煦。

    不知是不是陶紫的錯覺,這六人中,鍾媛瓊顯得最為急躁,幾乎每隔幾日就要找出口發泄;小魚開始急,後來反而不急了;而卓清波是開始不急,後來著急。

    至於司逸和封煦,特別是封煦,除了看上去有些冰冷之外,反而是最閒適的那一個。

    陶紫不禁心道,難道魔方域就沒有他惦記的事了?果然修為最高,養氣的功夫就越到家麼?

    至於陶紫本身,她其實是很焦急的,而她焦急的表現一個是練劍,一個是獵殺野獸。

    是的,從秋入冬,從蟲到獸,這一群體型小小的人,已經獵殺了不少野獸了。

    若不然,他們也沒有獸皮可以禦寒。

    這裡修為最低的也有金丹初級的修為,一朝淪為尋常凡人,餓到凍到還在其次,心中的落差才更叫人難熬。唯一能有所安慰的,便是他們的體質要比尋常凡人要好上許多。

    陶紫尤甚。

    漫無邊際的蒼茫大雪,毫無進展的前行。

    他們從凜凜寒冬走過了花草繁茂的春日,又迎來了炎熱難熬的酷暑。

    不知多過去,一片葉子黃了,一陣風倏然吹來,黃葉便從枝頭打著旋落在地上。

    滿地金黃。

    他們又回到了金燦燦、無邊無垠的秋季。

    沙沙,沙沙……

    滿地落葉被踩的沙沙作響,鍾媛瓊早都不抱怨了,甚至連發泄也沒有了。

    這個地方有多大,是不是只有自己這幾個人?

    整整走了一年,都沒有個結果。

    「走吧。」

    封煦淡淡的開口,沒有回答,陶紫直接用行動表示贊同,司逸和梁慕予連忙跟上。

    卓清波猶豫了一會兒,也追著封煦而去,鍾媛瓊嘆了口氣,狠狠的踢飛一片腳下的落葉。

    落葉飛揚,還不曾再度落地,她已經追上去,一把攬住了陶紫的肩膀。

    如果讓她原地等著,她會瘋掉。

    如此,又是三年,五年,五十年。

    梁慕予的外表不再特殊,因為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已經鬢染塵霜。

    又是一個秋天到來,陶紫撐著船,在蘆葦盪中穿行。

    蘆葦盪的岸邊,他們在最開始經過的那片地勢平坦的地方,蓋了兩座房子。

    最近十數年,他們沒再著急著探查,因為,就像是季節的周而復始,他們歷經各色山川湖泊之後,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裡。

    其中玄機,六個人依舊弄不明白。

    陶紫撐著船,司逸習慣的撒網。他們兩個捕魚,鍾媛瓊就四處狩獵。

    封煦有時候跟著陶紫和司逸下河,有時候跟著鍾媛瓊上山,但是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看著梁慕予坐在屋檐下,寫寫畫畫。

    連卓清波還開了塊田,種這種那,只有梁慕予在屋子蓋好之後,再也沒有出去過一步。

    現在的梁慕予已經垂垂老矣,行動起來都有些不利索了。

    他的手比握著的干樹枝還有滄桑,他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會起來,因為他每個夜晚都要觀星。

    一觀就是一夜。

    除非夏雨東雪,否則從不止歇。

    看著水中又傻又肥的大魚,陶紫不知道自己怎麼過上了原始生活,一過還就是這麼多年。

    見差不多了,司逸的收起漁網,這一網上來,幾個魚簍可就滿了。其動作嫻熟利落,已經是個合格的漁夫。

    夕陽西沉,金色的餘暉給波光粼粼的水面鍍上了一層金色。

    蘆葦隨風,天地皆金。

    陶紫面色無波的撐著船想要回到岸邊,隨意的問了一句:「我不如你。」自己已經焦灼起來,可司逸依舊雲淡風輕,甚至他捕魚的姿勢,都自有一番瀟灑無畏。

    看得出,他還沒有開始焦慮,沒有害怕。

    司逸已經蓄了鬍鬚,且鬚髮灰白。

    他輕撫長須,遠眺江面的金芒:「不,我只是得到了我想要的。」

    能看到你我老去的樣子,也不失為一種得到。

    「嗯?你想要什麼?」陶紫的聲音也有了老態。她順著司逸的目光,也不禁看向茫茫不見邊際的金色江面。

    這,是司逸想要的?

    司逸搖搖頭,沒有回答。

    他沒有忘記,自己是個修士,一直也想著進階飛升,可若是給他一個停下來的機會。他願意,靜靜的與陶紫相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這不是他追求的目標,他卻不覺得厭煩。

    然而,他知道,這一切終究都不過是一場虛妄,他與她終究都還是個修士,所以,他能做的,唯有珍惜。

    有陶紫和鍾媛瓊在,他們居住的地方,也隨意的擺了幾個陣法,這陣法攔下的尋常野獸都夠他們每日果腹了,他們堅持每日出去捕魚狩獵,也不過是想在練劍、發呆只余,有個事情做罷了。

    炊煙緩緩升起,蒼芎烏黑倒扣如碗。

    一陣陣飯香傳了出來,六個白日裡各自忙著的人,圍坐在一起,似乎這一天都在等這一餐飯。

    有魚有肉,加上卓清波種的靈米靈蔬,這一餐,豐盛至極。

    本來一直不太在意飲食的梁慕予,一反常態的掰開了一隻烤熟的野雞,一口咬掉一大塊雞腿肉。

    眾人互相看看,接著默默吃飯。

    須臾,酒足飯飽,當眾人都以為梁慕予會繼續觀星的時候,他卻忽然收拾起來了東西。

    陶紫呼吸加速,其他人面面相覷,人人眼中的光彩都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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