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爭吵
2023-10-02 10:43:48 作者: 孤孤
不管五嬸兒心裡是如何的擔憂,蘇茹現在可沒工夫去管其他人的事兒。
逗了一會兒乖巧的小堂妹,等母親她們收拾完廚房,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來。
東鄉還沒有通電,到了晚只能靠著煤油燈來照明。
這,也得省著用。
誰家晚要是多點幾分鐘的煤油燈,隔天能聽到關於那家敗家的閒話傳出來。
對於鄉下人來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幾千年來都不曾變過的習慣。
蘇家條件鄉里其他人好了不少,也一樣捨不得浪費煤油燈照明的。
算起來夏天才剛過去,晚的氣溫並不高,反而很涼爽。
張杏花牽著蘇茹的手走進屋,看見蘇建武已經把煤油燈點了,而她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則是臉色嚴肅的坐在桌邊,小兒子倒是躺在床,顯然早睡過去了。
「你們咋了?咋把煤油燈給點了?」
張杏花一臉的怪,牽著蘇茹走到床邊蹲下給她脫鞋。
「媽媽,我自己來行了。」蘇茹忙說道,她又不是真正的九歲小娃娃,哪能讓媽媽繼續給她拖鞋呢?
「好,丫丫懂事啦。」張杏花笑著說道,又給她鋪好了床。
他們一家七口人都擠在這三十多平米的泥胚房裡。
床儘管非常簡陋,可也只有兩張。
平日裡蘇茹跟兄弟妹們四個一起擠大通鋪,父母則是睡另外一張小床。
這種簡陋的床翻個身都能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睡去也並不舒服,咯的全身都酸疼。
「媽,學校現在沒法課了。」
蘇飛看著母親臉的笑容突然開口說道。
「咋不能課了?」
張杏花一愣,下意識的收起笑容。
「還不是那些小紅兵鬧得,我們校長都被抓走了,老師也被罵成『臭老九』,現在學校亂鬨鬨的,根本沒辦法安心學習。」
蘇翔抱怨道。
「林老師也走了,走的時候跟我說這種情況估計還要持續好幾年,以後會更亂。」
蘇飛嘆了口氣。
兄弟倆的成績都不差,自然也想靠著讀書這條路去城裡發展。
前幾年的世道不安穩,最近幾年更是亂七八糟的。
不少老師都被戴高帽子,推到學生敵視的那頭去了,還有的直接被帶走,現在課基本沒人敢管,稍不注意會被人舉報。
蘇飛雖然今年才十六,但鄉下的孩子早熟,也看出來繼續呆在學校也是浪費時間。
「那咋辦?這書不念了?」
張杏花憂心忡忡,她一直都堅持著家裡幾個孩子去念書,哪怕是被老太太反對也頂著壓力借錢讓孩子們去學,可現在這書沒法念了,那她的堅持不跟個笑話似得?
她這心裡頓時亂糟糟的,看臉色都快哭出來一樣。
蘇茹連忙抱住她的腰,「媽媽……不要哭不要哭。」
張杏花露出個哭還難看的笑,她是個普通農婦,還真不知道該咋辦。
「媽,我年紀也夠了,我打算今年招兵的時候報名。」
蘇飛輕嘆一聲,語氣卻是帶著一絲不容反駁。
「不行!」張杏花想也不想的反對,「不能念書在家裡種地,當兵那麼危險,你忘記二狗死的時候,他媽哭的有多慘了?」
蘇家的男人從小被老爺子訓練,個個都是當兵的好苗子。
東鄉除了他們家外,也有其它幾個去當兵的男人,住在鄉頭的二狗當年去當兵的時候那是多麼一個生龍活虎的孩子,可還沒兩年這人了戰場沒了,當時部隊來人給撫恤金的時候,二狗家裡那是一個哭爹喊娘的,可憐了他還沒能結婚留個後呢!
張杏花以前覺得蘇家有人在部隊裡當兵也沒覺得有多危險。
可二狗這事兒讓她意識到,自己太天真了。
這戰場刀槍無眼的,算每個月能那津貼回來又咋樣?
人死了不什麼都沒了?
看大兒子還要繼續說下去,張杏花想都不想的板著臉,「這書可以不念,但是當兵絕對不行,老大,你想都不要想了,留在家裡跟你爸一起種地!」
「媽!」蘇飛急了,「可是我已經報名了。」
「啥?」張杏花瞪著眼,眼裡刷的一下掉了下來,「你這孩子咋這麼熊!這麼大的事兒都不跟我們說一聲啊!」
蘇飛悄悄地瞥了一眼自己老爸,沒吭聲。
蘇茹在一旁睜著眼睛,倒是沒想到,原來大哥去當兵的事兒母親是不同意的。
多虧前世大哥死的母親要晚許多年,要不然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也會傷了身子。
「咳咳,杏花,你放心,老大這麼聰明,算是去部隊也不會有事兒的。」蘇建武看媳婦哭的傷心極了,連忙過來把人摟在懷裡好好安慰,「老爺子也說了,這幾年也沒啥大戰會出現,咱們老大這麼優秀一孩子,如果跟我一樣一輩子擱在莊稼地里了,這不耽誤孩子的前途嘛!」
「好啊蘇建武!搞了半天你也瞞著我!」張杏花紅著眼瞪他,「這事兒別說了,算是報了名我也不同意!這打不打仗誰能說得准,不怕一萬怕萬一,老大要是出了事兒,我死了算了!」
「媽……」蘇飛滿臉為難,「你讓我去吧,我保證不會讓自己出事兒的!」
「這齣不出事兒是你說了算的?」張杏花板著臉哼聲道,「這事兒沒得談,睡覺,都去睡覺。」
說完,她自己脫了鞋也了大通鋪,摟著蘇茹躺在床背對著那父子三人。
一副不打算繼續聽他們廢話的模樣。
蘇飛苦笑道,「媽,我是真想去當兵,我不想一輩子都靠老天爺吃飯,我知道您是擔心我,但凡事兒都沒個絕對,我真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張杏花閉著眼睛沒說話,但眼淚還是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她把蘇茹緊緊抱在懷裡,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才沒有跳起來打罵自己的兒子。
煤油燈散發著淺淺的燈光,只能聽到母親小聲嗚咽的聲音。
蘇建武父子三人也不好受,嘆了口氣,滅了桌的煤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