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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0:36:19 作者: 石阿措
沈墨馬車上的車夫氣樂了,明明是他們不長眼睛,自己先撞上來的,反倒強詞奪理起來。只是礙於沈墨在場,車夫不好叫罵,只能忍氣吞聲。
沈墨不願與之糾纏,便朝著那女郎微微一笑,溫文有禮道了聲謝,便讓車夫繼續前行,便不再理會那女郎的熱切目光,放下帷幔,一回眸,瞥見白玉挪了個位置,靠著車窗而坐,離他的位置稍遠。
沈墨長眉一蹙,幾步回到坐榻上。
「大人不介意我開窗吧?」白玉目光從容淡定地看了他一眼,妖嬈艷媚的臉上風平浪靜,絲毫找不到羞慚的痕跡。
沈墨目光沉沉看了她一眼,隨後微笑道:「不介意。」
白玉聞言笑了笑,便轉過臉看向窗外夜色,天上掛著一輪明媚的月,溫風似酒,街上俊男美女,錦衣華服。
這條花街是京中出了名的銷金窟,溫柔鄉,曾有風流人士為此街題了詞:花街柳巷,繡閣朱樓。家家品竹彈絲,處處調脂弄粉。黃金買笑,無非公子王孫;紅袖邀歡,都是妖姿麗色。正疑香霧彌天靄,忽聽歌聲別院嬌。總然道學也迷魂,任是真僧須破戒。①紅袖坊應該要到了,沈墨長眉微蹙,不覺望向窗外街景,算計著去紅袖坊還有多少路程,掩在寬袖中的修長指尖不覺曲起,在膝蓋上輕敲著。
一陣夜風吹進,只覺一股惹人慾醉的脂粉香氣,沈墨心微盪了下,看著她被月色浸染的柔和側臉,終於忍不住輕聲喚道:「白玉。」
白玉正手支著香腮兒,欣賞著窗外風景,聞聲懶洋洋地回眸,「嗯?」
沈墨微笑道:「你前幾日送來的書籍,我看過了,只是想不通你究竟是何意?白玉可否為我解答一二?」想到書上的內容,沈墨有些恍惚。
白玉愣了下,隨後心裡嘟囔了句,就是書面上的意思。
仗著車廂內光線昏暗,白玉美眸中閃過一抹狡黠,聲音略顯曖昧道:「大人如此聰明,怎會猜不出來?」
沈墨根本沒有龍陽之好,雖見多識廣,紅顏知己頗多,卻是初嘗情愛,唯一的體驗還是來自白玉,哪裡知曉她送書的彎彎繞繞,而此刻聽著她曖昧的語氣,更是想差了她的意思,一時只覺得心跳加速,俊美的臉隱約發紅,他聲音低了幾分,怕是外邊人聽到似的:「你喜歡那樣的方式?這兩日我有琢磨過怎麼去做,你若喜歡,我可以與你嘗試一下。」
沈墨博覽群書,知曉男女之間的各種方式,他悟性亦極高,將紙上知識化作實際行動,於他而言,易如反掌。
沈墨本想以禮相待,然如今既然決定同她好,有些話也就沒必要再避諱。
白玉聞言只覺有一股熱氣直從腳底板竄至頭頂,嬌嫩嫩的俏臉差點沒紅得滴出血,這男人竟能如此一本正經的說著如此輕佻的話來。
而且從他的話中,他之前沒與男人有過那種事?難不成真是自己誤會他了?
白玉一時又羞愧交加,正不知如何回答,忽聽外邊一聲「吁」,馬車停下,車夫在外邊喊道:「大人,紅袖坊到了。」
白玉頓時如聞天籟,連忙起身,低眉順眼,畢恭畢敬地說道:「多謝大人一路相送,大人慢走。」
白玉剛抬腳欲走,想了想又認真謹慎地說道:「大人,奴家方才說的話是真心的,並非在與大人置氣。奴家仔細想過,大人乃朝廷命官,才華蓋世,而奴家不過一舞姬,胸中無墨,一雲一泥,奴家自是與大人不相稱的。大人只需一招手,便會有大把女人爭著搶著投入大人的懷抱,大人是不缺奴家一個的,因此大人就把我之前說過的話當個笑話來聽吧。大人如果今後依舊願意以禮相待,此為奴家的榮幸。」
白玉是真的想通了,兩人身份差距太大,與他談情說愛太累人,但也不可能做到毫無牽扯,畢竟她身處風月場,而他,是風月場中的主人,因此她決定換另一副心腸待他。兩人畢竟患難與共過,有這麼一段情在,之後她若遇到困難,應該能仰仗他一二。
有那麼一瞬,時間仿佛靜止。
沈墨怔怔地望著那低垂的帷幔,不知用什麼詞來形容他聽到白玉那一番話後的心情。
他只是不覺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覺得那裡忽然又空又窒,難受得有些喘不上氣。
「大人,回哪裡?」
耳邊傳來林立的問話。
沈墨回過神,發覺白玉不知何時已然離去,他定了定神,唇角想扯出一絲笑,卻覺得十分勉強,索性冷沉了臉,對著外面的方向,低聲道了句:「回私宅。」
沈墨疲憊閉著眼,修長的指尖撐著額角,靠著案幾,隱蔽暗處的唇角忽勾起一絲淡淡嘲諷。
以禮相待?那就如她所願,以禮相待吧。
不過一女人而已,何必留戀不舍。
白玉與煙兒回到吟月閣時,已是月上中天,庭院靜悄悄的,沒半個人影。
月色如水,花陰滿庭,偶爾幾點螢火,明滅不定。
閣樓上隱約有些微弱的光,是清音給她們留燈了。
白玉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有種回到家的溫暖感覺,唇角不禁上揚,忽覺得與那些權貴們虛與委蛇,獻媚邀寵竟沒有那麼累了。
白玉忽然來了興致,笑盈盈向乜著眼底兒的煙兒說道:「煙兒,你猜清音睡沒有?猜對了,明日給你買甜品閣的糖串串。」
煙兒睡眼惺忪,頻頻打著哈欠,她方才與林立做同一輛馬車的,林立那廝打呼嚕特別大聲,吵得她睡不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