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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2 10:20:27 作者: 淼淼何所思
傅知微心裏面淬了一聲,只覺得今日真的晦氣,並不想多理會他。
可秦翊之顯然不這樣想。
他將小舟劃到她身旁,溫聲搭訕道:「長樂公主為何一人到這橋洞之下?」
每每看到他這副若無其事的翩翩公子哥模樣,傅知微氣就不打一處來,偏偏這人臉皮比城牆還要厚,次次都恬不知恥地湊到她跟前。
她懶得與他做表面功夫,陰陽怪氣回道:「自然是為著躲狗,哪知道這狗嗅覺好得很,咬人也咬得緊,去哪裡也要跟著。」
「秦公子,狗咬了本宮一口,本宮定是不能自掉身價咬回去,你說本宮應該怎麼辦?」
秦翊之面不改色地接話:「公主所言有一不對之處,狗雖是畜生,可也忠心得很,既然這狗如此喜歡公主,為何不將其收為己用,一舉兩得,豈不甚好?」
傅知微被他不要臉的程度給震驚到了。
上輩子他同她糾纏不清,這輩子她沒有抓到他圖謀不軌的證據,也見他乖順許多,因而暫時懶得理會收拾他,這已經是仁至義盡,沒想到他如此不識大體,得寸進尺,三番五次貼上來。
她黑了臉,不再同他拐著彎說話,冷冷說道:「秦公子,這幾日下來,本宮本以為你清楚,本宮並不喜歡你。」
「本宮甚至是厭惡你,請你自重。」
秦翊之笑容僵硬了一秒,復而又恢復如初那副不食煙火的謫仙模樣。
「翊之並不明白,公主何出此言?」
「你我身份如隔天塹,秦公子接近本宮,意圖為何?」
身份、身份。
秦翊之捏緊了拳頭,壓下眼中的瘋狂和酸澀,喉頭髮哽,強作鎮靜:「翊之自是仰慕長樂公主,別無二心。」
「仰慕?」她反唇譏笑道,「常言道人心難測,秦公子此舉,怕是居心叵測,本宮不敢聽信你的一面之詞。」
「橋歸橋,路歸路,我們不若各居一方天地,互不相擾,放過彼此。」傅知微眸色愈發冰冷,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一樣。
她憶起上輩子自己先是被他屢屢拒絕,又是被棄之若廢子,當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看著他此時的神色,心裏面有了幾分快意。
原來把人玩弄於掌心,踐踏他人的真心,竟然也是如此暢快的一件事情。
那些她曾經受過的,為什麼不能夠讓他也受一次呢?
「家國面前,豈容兒女情長?」
這才是公平。
秦翊之震驚地看著她,大驚失色,神色駭然,終於揭下了往日溫潤如玉的面具。
這句話他曾經說過。
那是上輩子,他拒絕她的話。
重生之事,本就非比尋常,若從別人嘴中聽到,他定然不屑一顧,可是如今自己親身經歷之後,他不得不信。
他不是沒有想過杳杳是否也跟自己一樣重生,也害怕惶恐如何面對她,可在沒有證據之前,他心裏面也存著僥倖,以為這輩子是老天爺垂憐,給他的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
怪不得。
他額頭上青筋暴起,心臟若是被螞蟻啃噬,又像是被利刃刺破,一刀一刀割著他的血肉,凌遲他的皮骨。
天知道這一世他再見到她的那一刻是多麼欣喜,也沒有人知道她被人挾持,從太子府消失的那一刻,他有多麼害怕和後悔。
可如今,他又感覺到自己快要失去她了。
也許是已經失去她了。
怪不得他沒能在御花園的桃樹下等到她,這輩子她對他不假辭色,惡言相向,怪不得她看自己的眼神里不再含著羞怯和情誼。
——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厭惡。
這哪裡是老天爺給他的機會,這分明是老天爺給他的懲罰。
他心神慌亂,攥緊拳頭,手背青筋暴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之間,幾點鮮紅的血跡從拳心滲出。
秦翊之渾然不覺,只是咬了咬牙關,怔怔張口,想要說些什麼。
千言萬語湧向他唇邊,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該說什麼呢?
他想同她說對不起,想要問她過去那些年在太子府過得好嗎,想要問她上輩子為何不辭而別,那個抱著她殺出重圍的黑衣男子又究竟是誰。
想要同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諒,想要問她挾持她的人對她好嗎。
想要問她,她恨他嗎。
他明明知道有些問題的答案,可是還是想要聽她說說話,哪怕她的話可能錐心刺骨,哪怕她的話比那些朝堂上看不慣他的老臣還要尖銳刻薄。
他想念她的聲音,想念了數年,從她離開的那一刻,到閉眼,也仍舊想念著。
他如今不斷想起那些她剛剛到太子府的時光,那時沒有陰謀詭計,爾虞我詐,夜裡她縮在他懷裡面,手舞足蹈給他講著今日的趣事,哪個丫鬟又做了什麼蠢事,赤炎國的景色哪裡同她的國土不一樣,而她在府中多麼想念他。
那樣的日子,竟然未曾再有,在往後歲月里,成為了他窮極一生的奢望。
傅知微看著秦翊之眼裡湧上水霧,他眼角猩紅,渾身顫抖,幾欲張口,卻又頹喪地閉上。
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讓他如此張皇失措。
她撇了撇嘴,厭倦同這人糾纏,正欲划走,卻聽到他啞著聲音喚道:「杳杳……」
杳杳?
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你如何得知我小字?」